孟晨曦醒神过来,她站在公司大厦的楼顶,这是孟晨曦第一次上来。相比较楼下,风苍凉有力,哗啦啦地刮着脸颊,头发被肆无忌惮的风吹得四处飞扬。这里距离天更近,眼睛看到的风景更开阔,呼吸似乎跟着轻飘飘起来。
孟晨曦探头往下看,模糊看到楼下停着两辆警车一辆医护车,一些穿着深色与白色制服的人在楼下走来走去。孟晨曦往前走出一只脚,幻想着,几分钟后,砰一声,她落下去的画面,别人会怎么样猜测呢。
是说她为情所困吗?不对,她根本没有男朋友。说她是因愧疚自杀吗?她七年没有联系过与过去相关的人,他们会知道吗?他们是不是也怪她,为什么苟活没有陪着彤彤一起去死。
“死了就解脱了”,这句话在孟晨曦脑海里无数遍回响。孟晨曦低头,高耸的楼层,她仿佛看到彤彤微笑着的脸,对着她招手,彤彤说,“陈孝萱,我想你了,如果你跳下来我就不怪你了。”
孟晨曦挪到天台的边缘,闭着眼睛,双手伸开,舒服地笑。
楼顶有个二十多平方的小屋子,在小屋的侧面有个人在那里站了许久。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已经被逼到崩溃边缘的猎物,她不若刚上来时那么情绪激动,眼睛不再惶恐四处看,不再六神无主地叫“彤彤”这个名字,反而带着从容,仿佛终于要迎来她一直期待的结局。
身边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轻轻地拉住他的手臂,惊讶地问,“她要跳楼?你只说让我引她上来,可没说让她死。”女孩看男人只是一瞬不瞬看着那个女人不开口,她紧张地问,“你和她什么关系?她欠你钱?抛弃你了?”
站在边缘的人往前挪移,她嘴角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的话消散在风里,“彤彤,是不是我跳下去,你真的原谅我。”那个女孩子好像点头了,孟晨曦轻声低喃,“我不是要跑掉,我去找人帮忙,我回去找过你的……我当时很害怕,我想带你一起回来的……没人相信我……”
那天、那景,陡峭斜坡下被压制住的手脚,两个女孩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不容易挣脱的手脚,用力往上攀爬,距离路面越来越近。可别人只是伸伸手就轻易把她们扯下来,恐惧、绝望占据她们的大脑。孟晨曦那天太害怕,害怕那些人的手和嘴巴,她内心煎熬地站在路面上看着被抓回去的彤彤,及她渴望的眼神,她想回去救她,可是她还是怕了。她拼命往前跑去求救,可没有一扇门为她打开,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她。后来彤彤死了,被淹死在水里。
孟晨曦一遍遍想,如果她回去陪着彤彤,彤彤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她可以跑得再快一些找到人求助,彤彤是不是还活着;如果那天通话的机会是属于她的,她打电话给陈进福,就算被敲诈,如果那天彤彤的爸爸刚好接了电话,她们是不是还可以一起回来……
没有如果,彤彤死了。邱家铺天盖地寻找邱歆彤的下落,结果只搜寻来一具尸体,痛失至亲的邱家质问陈家:为什么我们的女儿死了,你们的女儿却失踪?是不是你们的女儿害死我们的女儿的?事情发生后,孟晨曦没有再见过邱家的人,这些是张琼英告诉她的。他们说:不能让邱家发现你还活着。送出国、寄宿别人家、改名换姓,她从陈孝萱变成了孟晨曦。
其实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包括她的父母,他们没有问过她,比如: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什么只有你逃出来?你有没有受到伤害?是啊,她该怎么解释,她抛弃朋友,一个人跑出来的。
“孟晨曦。”白色连衣裙只觉得手里紧紧抓着的衣服突然脱离,她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出去的男人,她往后躲得更深,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剧情。白色连衣裙是在校学生,有天有个人拿着照片来找她,说给她介绍兼职,她见到了他,他年轻英俊又危险,兼职内容就是频繁出现在一个女人面前。白色连衣裙觉得这个男人应该是恨这个女人的,要不然怎么要自己这样折磨她呢,她可是见过这个女人在追了自己大段路后,在街上崩溃大哭的。
彤彤,这是谁?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的人。
孟晨曦脸上挂着泪,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惊慌地回头。猎猎的寒风拍得那人的衣服扑簌簌扇动,他短发在风里瑟瑟发抖,他站在天地之间顶天立地,叫着她的名字,孟晨曦觉得自己又出现幻觉,彤彤和常开,不知道哪个才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让她走不出过去,一个让她牵挂着现在。
孟晨曦扭过头去往楼下看,彤彤还在那里等着她,彤彤才是真实的。
邱洛城又叫她一声,表情不明,痛苦纠结挣扎一闪而过,仍旧是那副冷面孔,“孟晨曦,下来。”
孟晨曦摇头,“我朋友在等我,我要去找她。”
邱洛城的声音突然提高,连他自己吓了一跳,“没有人等你,你再看看。”
孟晨曦再去看楼下的人,她想反驳常开,她最好的朋友在那里等她的。彤彤不再了,孟晨曦再次确认,彤彤真的不在楼下。
邱洛城已经走到近旁,伸手给她,慢却坚定,眼睛定定地看着冷得发抖的人,“慢慢下来。”他的另外一只手需要背在身后,才能忍住没有伸手推她一把。
孟晨曦看着干净宽大的手掌,如同寒冷中卖火柴小女孩在火柴中看到的温暖画面,短暂却珍贵,她毫无迟疑把冻得冰凉的手递过去,常开扶着她让她走回来站在平底上。脚踩在平稳的地面,孟晨曦脚下一软,晕死过去。
白色连衣裙站在暗处观察俩人奇怪的造型,外形来看,男的英俊女的靓丽,一个站着,臂弯里搀扶着晕倒的女人,俩人相互扶持站在那里。白色连衣裙走出来,她好奇地站在常开旁边,“你怎么没让她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