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不得不进了电梯,上了四楼。对着电梯门依稀可辨的镜像,她把一头披肩长发往耳后拢了拢,又用手指蘸了点儿口水捻了捻刘海。妆是来不及补了,好在刚才也没出什么汗。一身枣红色硬纱过膝连衣裙是上个月刚找裁缝做的,参照了《上海服饰》里最时兴的灯笼袖掐腰样式,这也是第一次穿。林墨把裙摆使劲往下拽了拽,最后又检查了一遍丝袜勾没勾丝,才不慌不忙走出电梯。
四楼一共有十个房间,对着电梯左手边的五间全是风尚杂志社的办公室,右手边剩下的五间则被一个旅行社租了下来。风尚杂志社没有前台,只在403、404、405这三间房门上挂了“《风尚》编辑部”门牌,402门上挂了“财务室”门牌,最里面的401,则挂着“社长办公室”。
林墨看看表,在电梯口等到差十分钟四点,才径直走向社长办公室,敲了门。
“小林,你来了?”开门的是姜海本人,他今天穿得随意许多,墨水蓝的棉质休闲裤久坐起了皱,一件老华侨风格的杂色印花衬衫比上次那件黄绿细格子的更刺眼,头发也打了绺,“你先坐,我去帮你倒杯水。”
林墨没推让,趁着空当她正好看看姜海的办公室。这间房不大,也就二十来平方米,除了一套实木办公桌椅,还有两个文件柜、一套棕色皮沙发及一张玻璃台面的茶几。林墨留意了一下皮沙发,发现边边角角都有磨损,扶手还有些陈年水渍,绝不是新买的,应该是把家里用旧的直接搬过来的。想到这里,林墨心又冷了一层。
倒是姜海热情,把水递给林墨,自己在办公桌另一面坐下,笑呵呵地问她:“小林,欢迎你来啊!给我说说,怎么突然就想换工作了?”
林墨喝了一口水,笑道:“也不算突然。就是觉得,我没法再干一份一眼能望到头的工作了。我这人吧,说积极也行,说好奇心重也行,总之,看了这么几期《风尚》,每期都有我不知道的事儿、我没听说过的东西,所以,我特想来。而且,按您的话说,这换的不仅是工作,更是一种生活。”
姜海哈哈大笑,说:“挺好!跟我想法差不多。我之前吧,在纺织工业总会做行业刊。也挺没意思的,在单位成天熬着,每天就盼着下班了去打会儿羽毛球,洗完澡再回家。后来,有次评职称又没给我评上,就挣那点儿钱,得,我还不如出来单干呢!”
“那您就下海了?”
“对!就下海了!”
“那您给我说说,您是怎么就想到要办一本这样的杂志呢?”林墨笑归笑,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也得跟上。
“我们单位嘛,时常和搞面料的、做服装的企业打交道,跟其中一些企业家聊过,他们都觉得目前国内太缺乏介绍服饰文化的女性期刊了。传统的服饰刊物专业性太强,几乎是办给裁缝看的。我有几次跟随局里的领导出国考察,发现国外的时装企业在市场营销上,几乎不宣传产品本身,而是强调企业文化、品牌形象,之后我又买了不少国外很有名气的时装杂志研究,发现这类期刊在国内完全是空白啊!市场太需要一本高端的女性杂志,不仅介绍时装,还得囊括都市女性生活的方方面面。再说了,现在国际上有很多高端的产品和服务正在进入中国,它们也需要一个平台做广告。总之,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向局里申请了一个刊号,说是指导办刊,承包经营,自负盈亏,也就算下海了吧。”
“那咱们杂志好卖吗?十元一本还挺贵的呢。”林墨不放心。
“《风尚》就得比其他杂志贵!既然咱们介绍的是高端生活,那杂志本身就得高端。十元钱对咱们的目标读者,真不算啥。”姜海成竹在胸,创刊前定是做了不少调查。
“哦,原来这样。咳,您看,姜社,多不好意思啊,明明是我来面试,还那么多问题。您对我有什么要求吗?”林墨刚才一直在观察姜海,发现他目光如炬,始终与她保持直视,侃侃而谈又非高谈阔论,她感受到了姜海的自信与朝气。这令她稍稍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