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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死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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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南市一个面食店内,斜对面是安隆卖酒的老铺子隆和兴。
  
  面食店今晚并不营业,只是大开中门,在台上摆满糕饼,免费招待游逛灯会的群众。此时灯会正值精彩热闹之时,大群穿上民族服饰的彝族男女约有百多人,齐集街上表演歌舞助兴,喧天的鼓音歌乐,把原本在店内歇息的人全吸引出去,挤得宽敞的街道水泄不通,方便了徐子陵和侯希白两个从天井后门潜进来的人。
  
  侯希白顺手拿起一个月饼,大嚼一口道:“今晚的灯会是由独尊堡、川帮和巴盟三方联合主办,表面是与众同乐,其实却是要对外间显示他们的团结,呀!这是云腿月饼,非常道地,子陵兄要不要尝尝看。”
  
  徐子陵拿起一个品尝,果是入口酥脆松软,甜咸可口,火腿香味突出,油而不腻,堪称极品。点头赞许后顺口问道:“那他们内里是否真的那么团结?”
  
  侯希白凝望街上的人群,说道:“这个恐怕妃暄才清楚,但三方势力的联合,起码造福成都的居民,这里的治安是中原最好的,纵使像今晚的十室九空,也不会有宵小去做案犯事,因为事后必然没命。”
  
  徐子陵愈来愈弄不清楚侯希白是怎样的一个人?很想问问他为何要杀死自己,但话到了咽喉处,总吐不出来,只好仍闷在心里。
  
  侯希白的目光似能洞穿重重人墙,直望进隆和兴内,神光熠熠地说道:“今晚幸好遇上子陵兄,否则我侯希白命丧人手尚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徐子陵不解道:“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令师是否特别眷宠杨虚彦呢?”
  
  侯希白苦笑道:“但愿我能知道。子陵兄勿怪小弟先后两次试图杀你,皆因师命难违。现在始猜到该是杨虚彦以本门信物假传石师的指令,而他亦以同一方法把青璇骗到成都来,好遂夺卷害命之谋。不过此事已泄,他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再碰青璇。”
  
  徐子陵虽仍未尽信他的话,但既肯解释,又坦言曾先后两次想杀他,心中舒服些,点头道:“侯兄差点要了我的命。”
  
  侯希白一震道:“那次在扬州,原来你真的感应到我伏在一旁,此事真教人难以相信。”
  
  徐子陵微笑道:“侯兄确是高明,从我的反应猜到这点。但时间差不多哩!我们该如何下手?”
  
  侯希白说道:“离约定时间尚有两刻许的光景,小弟想先肯定一件事,子陵有否搏杀杨虚彦的心呢?”
  
  徐子陵双目杀机闪过,说道:“我找不到任何不杀他的理由。”
  
  侯希白欣然道:“那就好办。不过却要看我们的运气,又或他是否合该命绝。我对杨虚彦一无所知,却深悉安隆的脾性,他约了你什么时间,你只能在那时间出现,不能早也不可迟,所以只要我们准时埋伏在那里,趁杨虚彦入铺前的刹那联手突击,说不定能把他刺杀。”
  
  徐子陵目光投往门外,群众喝彩鼓掌声潮水般阵阵涌过来,他心中却浮起石青璇犹如明月半现的玉容,说道:“那就要看他是否为看热闹的人之一。”
  
  他们只能在老铺的瓦顶伏击杨虚彦,假若杨虚彦是从大街入铺,他们会是白等一场。
  
  侯希白一震道:“不对!有这么多好的见面地方不去,为何偏要选择堆满人的热闹地点,其中定有因由。”
  
  徐子陵思索道:“是否杨虚彦约石小姐在那里会面?”
  
  侯希白霍地起立,道:“我们先去踩踩场子,再重定对策。”
  
  徐子陵随他来到门槛前,侯希白止步凑近他低声道:“我们稍后很可能遇上巴盟的人,子陵兄可谎称为一个叫常飞的人,此君自称‘大巴山人’,一向独来独往,却是出名的美男子,且像子陵般不爱用兵器,你冒充他应是天衣无缝。”
  
  徐子陵微笑道:“多谢侯兄提醒,不过我还是扮‘疤脸山人’安全点,否则碰上莲柔,将会闹出笑话。”
  
  言罢背转身,驾轻就熟的摇身一变,化为疤脸大侠。
  
  侯希白看得目瞪口呆,赞叹道:“原来子陵兄有此变脸本领,不知该称呼子陵兄作什么呢?”
  
  徐子陵淡淡地说道:“这个悉从尊便。”
  
  侯希白欣然道:“此面具毫无破绽,堪称当世极品,脸上那道疤痕更为神肖,使我记起曾横行云桂一带的一位仁兄,此人江湖上称之为‘刀疤客’,是十多年前响当当的人物,什么人的账都不肯卖,后来好像惹怒当地的门派,从此销声匿迹,不如由子陵兄令他重出江湖如何?”
  
  愈与侯希白相处,愈觉他谈笑风生的过人魅力。徐子陵亦不禁被他引起兴趣,讶然道:“侯兄见闻广博,教人佩服。不知这位刀疤兄姓甚名谁,善用的兵器是什么?”
  
  侯希白道:“我们花间派着重周游四海,走的地方多,自有很多道听途说得回来的故事,那当得上广博的赞语。刀疤客的名字很怪,叫弓辰春,据说他精通十多种特性各异的兵器,确实情况如何,除非遇上曾和他动手过招的人,否则无从稽考。”
  
  徐子陵暗忖鲁妙子制的面具,已有一张肯定是依岳山样貌复制,谁说得定其他的亦是有所依据,欣然道:“那小弟暂充作弓辰春,该是凑热闹的时间哩!”
  
  陈长林进入舱房,坐好后,寇仲问道:“我想多知道点宋阀在岭南的形势。”
  
  陈长林刚从离房的卜天志口中晓得寇仲决定往访宋家,本还想劝他打消主意,此时见他神情,知他意念已决,只好道:“少帅想知哪方面的情况?”
  
  寇仲挨到椅背处,伸个懒腰,叹道:“横竖没有睡意,长林兄知道什么便说什么,遇到有兴趣的地方,我是会追问的。”
  
  陈长林整理一下脑袋内的资料,沉吟半晌始道:“我想少帅该是想明白宋家在当地政治和武林的地位吧?”
  
  寇仲笑道:“武林的地位该是显而易见,南方能名震全国的高手,舍‘天刀’宋缺尚有何人?晁公错虽高明,总曾是宁道奇手下败将,但宋缺直至现在尚是未逢敌手,说其他吧!”
  
  心中自然想起一世威名尽丧于宋缺手下的“霸刀”岳山,又因岳山而惦挂徐子陵。没有陵少在身边的日子特别难过,有心事亦苦没有倾诉的对象。
  
  陈长林同意点头,道:“要明白岭南的情况,首先要清楚那是个俚汉杂处的地方,俚人又分乌武僚、西原蛮和黄峒蛮等不同民族,总称为俚僚。”
  
  寇仲糊涂起来,咕哝道:“这些名字记得人头昏脑胀的,还是叫南蛮容易些。”
  
  陈长林莞尔道:“无论唤作南蛮或俚僚,均带有贬意,事实上自秦汉以来,南蛮已日渐汉化,但居于偏僻处者,住的仍是一种叫杆栏的房子,以竹木架成,顶盖茅稻,分上下两层,上层居人,下层养畜。既可避瘴气,又可避野兽,只此便知其生活的方式。”
  
  寇仲心想若能拥宋玉致于这种上人下畜的房子共渡一宵,该是别有风味。
  
  陈长林续道:“隋灭陈后,在宋阀的首肯下,岭南各地俚僚先后归附隋朝,杨坚遂在当地先后设置南海、义安、珠崖、交趾等二十三郡,又应宋缺的提议,任用俚僚酋帅管治民族的内部事务,所以岭南诸部的酋帅均对宋缺心存感激。”
  
  寇仲哂道:“杨坚这叫逼不得已,若非治之以羁縻的手段,恐怕俚僚早造反了。”接着皱眉道:“无论宋缺的刀法如何厉害,宋家影响力怎样庞大,但俚僚诸族间自然有各方面的利益冲突,宋家靠什么来维系他们?”
  
  陈长林竖起一根指头,笑道:“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孟子劝梁惠王那句‘王!何必曰利’的相反,动之以利。”
  
  寇仲大感兴趣道:“长林兄不要吊小弟的胃口啦!快说出来听听。”
  
  陈长林笑道:“宋家最厉害的两大法宝,就是掌握着南方的航运业和贯通全国的贸易体系。而且宋缺乃一诺千金的人,明买明卖,讲求公平交易,当俚酋人人获利致富,谁不惟宋缺马首是瞻。所以无论林士宏或沈法兴势力如何膨胀,从不敢兴起去惹岭南宋家半个念头。”
  
  寇仲记起“银龙”宋鲁在洛阳的架式,大有同感。
  
  又问道:“宋家是否以运私盐为主呢?”
  
  陈长林沉吟道:“私盐只是其中之一,宋家一直把岭南俚僚地区的各种土产源源不断的运销中原各地,再运回当地需要的物料,从中获利,有些人认为宋缺可能是天下最富有的人,此评虽不中亦不远矣。”
  
  寇仲一拍扶手道:“原来宋家才是真正的龙游帮,怪不得宋师道连茶叶的形状味道都可写本书出来。”
  
  陈长林听得一脸茫然,愕然道:“龙游帮是什么?”
  
  寇仲解释两句后,双目放光道:“岭南有哪些值钱的土产?”
  
  陈长林对各地贸易显是出色在行,如数家珍地说道:“像我们南海郡便有玳瑁、珍珠、象牙和沉香,晁公错的珠崖则盛产香料、吉贝、五色藤和各类贵重药材。岭南的铁器铸造亦相当发达,无不是赚钱的大生意。”
  
  寇仲喜道:“我终于找到非去岭南不可的理由啦!我们正需要一个像宋缺般可靠的生意伙伴。”
  
  陈长林苦笑道:“我还以为少帅听过后,会打消去意哩!”
  
  徐子陵和侯希白这对敌友难分的拍档挤进街上的人潮时,歌舞刚巧结束,喧闹震天的喝彩欢呼声中,众人又闹哄哄的挤往本为市集的广场去看灯饰和射灯谜,兴致昂扬,人流不旋踵散去大半。
  
  化成疤脸大侠的徐子陵心叫天助我也,凑近侯希白道:“我虽未见过杨虚彦的真面目,但此人的身型气度均有异常人,侯兄看见时自会晓得。”
  
  侯希白道:“人命关天,你肯定后小弟才会出手,你负责看杨虚彦,我负责留意安隆方面的人。”
  
  两人在人丛中左穿右插,横过车马道,满街都是持灯追逐的孩子,为灯会平添不少生机和热闹,徐子陵见到各民族和平地庆祝佳节,心中一片温暖,益发感到太平盛世的珍贵。
  
  心中同时因侯希白“人命关天”之语而想到侯希白若非本性善良,必是大奸大恶的人。直至此刻,他仍深信曹应龙的看法,便是石之轩怎会培养出一个好人来?这是完全违反魔门常规的。有感而发道:“侯兄这么重视人命,令师听到会有什么反应呢?”
  
  此时来至隆和兴所在那边街道处,安隆这所老铺像其他店铺般打开大门,糕点美食任人享用,一排挂着十多盏巨型走马灯,蔚为奇观,引得不少人驻足欣赏。因有美酒飨客,宽敞的铺内人群川流不息,分外热闹。
  
  横过铺门后,侯希白收回投入铺内的目光,道:“那只是徐兄对敝派的不了解,或者可打个譬喻,花间派就是江湖的纵横家,讲的是纵横的手段,不仗人多,故每代只传一人,最重识见学养,周游四方,兵不血刃而可亡国立邦。”
  
  徐子陵恍然大悟,石之轩化身的裴矩正是不费一兵一卒,从内部把大隋亡掉,若单凭武力,何时方可成就此事。道:“既是如此,令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侯希白止步停下,环目四顾,沉声道:“我有时会怀疑石师是个有双重性格的人,皆因花间派和补天阁两派武功心法截然相反,各走极端,补天乃补天之不足,故可代天行事,专事暗杀行刺之道,天下愈乱愈好,取将夺帅,视千军万马如无物。我早怀疑杨虚彦是补天阁的弟子,只是从徐兄口中得到证实而已!补天阁不理情义,只求效用,与我花间派的‘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迥然大异。糟啦!”
  
  徐子陵心中一懔,随他目光瞧去,只见一群六、七个美丽少女,以曼妙的姿态边打系在蛮腰的小鼓,边朝他们走来。
  
  她们穿的均为具有民族特色的彩衣,配色艳丽,最惹人注目的是小领斜襟服饰的两袖以红、黄、绿、蓝五色彩布,拼接而成;下襬边沿缀以宝石,又在长衫外面套上以紫红、深蓝镶花的坎肩。腰间扎着长彩带,彩带两端以盘线的刺绣方法绣成花鸟纹饰。绚丽多姿处,仿似天上的彩霞,化身为明媚动人的美女,现身凡间。
  
  她们的腰鼓更是讲究,以桑木作框,用宝石、彩玉镶嵌,蒙以蟒皮,双手交替击鼓,右手击鼓心,发出“咚”的强音;左手击鼓边,发出“嗒”的弱音。有时两手同拍鼓心或鼓边作滚奏,就那么“咚嗒咚嗒”,又或“咚咚咚咚”、“嗒嗒嗒嗒”,以变化多端的击奏方法,演奏出令人难以相信美妙动听的鼓乐妙韵。
  
  当徐子陵仍未了解侯希白“糟啦”的叹语时,七位系鼓美少女已把两人团团围住,似嗔还喜的敲鼓跳舞,引得人人注目。徐子陵开始明白,若给这群少女缠着,还怎能去进行刺杀杨虚彦的行动。其中一女只是身形略高,腿儿特别长,笑容更是甜美,不知如何却能令人有艳压群芳的深刻感觉。不过她的眼神亦是最幽怨,紧系在侯希白身上,显见两人该是素识。
  
  侯希白无奈地向徐子陵苦笑,此时除非拔身腾空,否则休想脱身。就在这要命时刻,徐子陵看到石青璇。
  
  徐子陵先是听到石青璇的声音,循声瞧去,刚好见到她一闪即逝的粉背。他不知道石青璇为何能如此肯定“疤脸大侠”就是自己,但她聚音成线传入他耳中的话,却教他大感为难,那是“撇下侯希白后,立即到城外大石寺来找人家吧!”
  
  就是那么略一犹豫,行踪飘忽、如幻似真,以箫技名闻天下的玉人早消没在人流中。
  
  在双方忠诚合作的情况下,要他就那么撇掉侯希白,对他来说是有着道义上的难题。何况杨虚彦、安隆方面势力庞大,失去侯希白的助力,实属不智。最要命是若大石寺是在城内还可找人问路,如在城外又不想白费工夫,他势需侯希白这识途老马帮忙。
  
  “咚咚嗒嗒”的鼓音,把他的心神从石青璇身上收回来,忙凑到侯希白耳边道:“我联络到石青璇,快溜!”
  
  侯希白微一错愕,接着向众美女一揖到地,赞叹道:“鼓美人更艳,在下拜服,只恨在下有急务在身,范大小姐可否容在下明天往贵帮总坛请罪问好。”
  
  他的动作不但潇洒悦目,且带着一种诙谐的味道,顿时惹得众女花枝乱颤,笑意盎然。其余六女仍击鼓妙舞之际,特别出众的美女停下来,右手按在鼓皮处,左手轻扠小蛮腰,似嗔似喜的俏立于两人身前,美目在徐子陵这疤脸客身上先打个转,便不大感兴趣的集中凝注在风度翩翩的侯希白处,微跺小靴的娇声道:“你这人最是可恨,要找你时总不知走到哪里去。这回又想找借口开溜吗?”
  
  她的声音娇柔悦耳,带着一种引人的磁性,即使以徐子陵心不在焉的状态,亦想听她多说两句话。加上她肆无避嫌大胆直接的作风,确能令任何男性心痒难熬。
  
  可能是他一生中首次后悔一向怜香惜玉作风的刹那,侯希白苦笑道:“范大小姐误会啦!我侯希白岂是言而无信之徒?何况是佳人有约,不过我这位兄弟的父亲大人病危,故在下必须陪他赶回家去,他的爹等于在下的半个爹,大小姐多多包涵。”
  
  美女一对妙目立即来到徐子陵脸上,怀疑地娇哼道:“骗人家也该编些动听点的故事,你这兄弟毫无焦急悲戚之容,刚才你们两人只似在灯市闲逛,鬼才信你?”
  
  徐子陵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情绪,为侯希白这最不知所谓借口圆谎,沉声道:“小弟是刚接到侯兄的通知,始知家父垂危之事。唉!人生区区数十寒暑,小弟一向对生生死死看得非常淡薄,但能让他老人家有子送终,乃我等为人子女者报答亲恩的责任,唉!”徐子陵的谎话到这里再无以为继,只好以唉叹作结。
  
  美女妙目一转,低喝道:“不要敲鼓啦!听得人心烦意乱的。”众人显然惟她马首是瞻,立即停手。
  
  美女由不相信变得半信半疑,黛眉轻蹙道:“你是否成都人?家在哪里?”
  
  侯希白快刀斩乱麻的扯着徐子陵臂膀,道:“时间刻不容缓,我两兄弟须立即离开,失陪哩!”
  
  美女一挺耸秀的酥胸,恶狠狠地说道:“若明天不见你来,我范采琪把你言而无信的舌头切下来配酒。”说罢无奈让路。
  
  “咯!咯!”陈老谋的声音从房内传出道:“进来!”
  
  寇仲推门而入,见陈老谋从床上坐起身来,移到床沿坐下,不好意思地说道:“吵醒谋公啦!不过只要你翻看一遍,包管不会责怪我。”把鲁妙子记下机关巧器的手抄卷递到陈老谋手上去。
  
  陈老谋没有立即去看塞到手上的秘本,怔怔瞧着寇仲好半晌后,点头道:“老夫一大把年纪,已不知亲眼看着多少人在变,像云玉真便变得很厉害,逼得我和小卜最后只好离开她。你这两个小子虽然愈来愈厉害,但仍是那种本质,小陵随遇而安,你则是玩世不恭。”
  
  寇仲哑然失笑道:“若谋公你把这两句对我们的评语说给李密、萧铣等人听,定没有人同意。”
  
  陈老谋哈哈笑道:“你心知肚明我陈老谋在说什么?争霸天下也可以是玩世不恭的一种方式。那表示你不甘屈服于既有和传统势力之下,放手追求个人的目标。”
  
  寇仲抓头道:“我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坦白说,我并不觉得当皇帝是有趣的事,所以就算我取得最后胜利,大概会请别人去坐那烫屁股的位子。”
  
  陈老谋摇头道:“你的目标绝非要当皇帝,而是要纵横天下,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寇仲呆了半晌,叹道:“知我者莫若谋公,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老谋得意道:“这叫观人于微,想做皇帝的人都有很大的权力欲,讲求上下之分,像萧铣虽摆出礼贤下士的样子,事实上言行举止仍充满皇室贵冑的派头,不穿龙袍只是一种手段。哪有像你一样什么也随随便便,若非你手下有擅长组织的能手如宣永、任媚媚、虚行之等人,你的少帅军只会是一盘散沙。”
  
  寇仲欣然一拍他的老肩,微笑道:“你知我是什么料子,我也晓得你的料子,何不翻翻手上的东西一看究竟?”
  
  陈老谋低头一看,见封面书有“机关巧器学”五字,露出一丝傲然不屑的笑意,打开第一页,只见序文开宗明义的写着:“机巧之学,乃攻心格物之学。心有心性,物有物性,总言之为天地自然之理,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只是小道小术。”
  
  陈老谋这机巧之学的专家,立时动容,问道:“是谁写的?”
  
  寇仲亲自为他揭往次页,序文末赫然现出“鲁妙子”三个怵目的签署。
  
  陈老谋剧震道:“我的娘!”又翻往第一页续看下去。
  
  寇仲低声道:“这本鬼东西我看了十多遍,仍是一知半解,谋公你……”见陈老谋对他的话全是听而不闻,遂识趣的乖乖离开,又为他轻掩上房门。
  
  河水温柔地拍打着夜航的船只,明月斜挂天上,寇仲忽感到无比的轻松,生命再次充盈着迷人的意义。人生便是不断的争取,管他到头来是痛苦还是快乐。
  
  侯希白登上小丘,指着前方道:“那就是大石寺。”徐子陵朝他指示向前瞧去,见到在古柏参天,竹树葱茏,月色凝罩,红墙环绕内佛塔凌空,寺楼巍然高大。
  
  侯希白忽地长叹道:“子陵兄会不会觉得杨虚彦选此寺作为冒充石师与青璇会面处,很是古怪呢?”
  
  徐子陵讶道:“或者他料到石小姐是要先和我见面,故把地点选到这里来。”
  
  侯希白摇头道:“我敢这么肯定,此中自有因由,却不知该否说出来?唉!”
  
  徐子陵茫然不解道:“侯兄若有苦衷,不说也罢。”
  
  侯希白似立下决心的断然道:“还是告诉子陵兄较妥当点,我之所以犹豫不决,皆因牵涉到石师的秘密。我自幼是个孤儿,少有与人说心事,尤其有关石师和花间派的事,更从不透露给其他人知晓。”
  
  徐子陵默然不语,暗忖他这孤儿是否也像曹应龙般,是石之轩一手炮制出来的。
  
  侯希白仰观夜月,又俯首低吟,缓缓道:“石师虽只传我花间派的武功心法,但亦不时论及补天阁的武学,所谓‘补天’,是补天之不足处,发展至极端时自被所谓自命正宗者视之为邪魔外道,补天不足被讥为逆天行事。唉!岂知顺者为贱,逆者为贵之理。”
  
  徐子陵听得心中微寒,侯希白始终是一代邪人石之轩栽培出来的弟子,说及有关魔门理论,语气大有愤世嫉俗之慨,异乎平常的温文儒雅。
  
  侯希白忽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子陵兄切勿见怪,说到这些问题时,不知是否因不断在脑里重复,很自然模仿石师当时说话的语调。”
  
  徐子陵岔开道:“为何大石寺全无灯火,就算所有和尚均已就寝,也该有佛灯香烛一类的东西吧?”
  
  侯希白道:“我正要告诉子陵兄,大石寺的主持因开罪了魔门里一个极难缠的人物,故寺内的和尚均到附近的寺院栖身避祸,一天不摆平争执,绝不敢回来。”
  
  徐子陵愕然道:“谁人如此霸道,巴蜀的武林同道竟坐视不理吗?”
  
  侯希白待要回答,一点灯火在寺院内亮起,徐子陵低喝道:“侯兄给小弟押阵,我去了。”
  
  徐子陵迅快而小心的翻过院墙,此时灯火忽又敛去,只好凭记忆搜索过去,顺手脱掉面具。
  
  这所名刹规模不小,由山门殿起,接着是天王殿、七佛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等,殿堂重重,虽及不上净念禅院的结构复杂,造型优美,但亦是宏伟壮丽。在主殿群成行成阵之旁,万千竹树中耸起一座高塔,分外具有气势。
  
  徐子陵此时不禁有点后悔为何不多问侯希白一句,究竟是魔门哪个厉害人物,竟能令这里的和尚空寺避祸。要知大凡名寺古刹,均有本门武功高强者负起护寺之责,而寺中和尚多少也有懂得武功的人。兼之区内的武林同道,亦会与寺院有交往,绝不会坐视不理。所以眼前的情况,可算极不寻常。听侯希白的口气,此人绝不会是安隆,且是徐子陵不认识的。如此就可能是连曹应龙都不晓得的那个名列邪道八大高手的人物。
  
  他从未试过在没有人的寺庙任意穿行,感觉非常新鲜。现在的徐子陵对建筑学已非吴下阿蒙。顺步浏览,对整座名刹的结构一目了然,更感受到在宗教的征召下,建寺者那种殚思竭力的热忱和精神。不论门、窗、檐、栱,均雕刻有翎毛、花卉等各类纹饰。庙脊上则塑置奇禽异兽,栩栩如生。
  
  殿堂间有长廊贯通,左右大石柱林立对称,片刻后,他已置身在先前出现灯火的罗汉堂中,一时不由得呼吸顿止,为眼见塑像如林,布满大殿的奇景所震慑。大殿塑像罗列,分作两组,中央是数十尊佛和菩萨,以居于殿心的千手观音最为瞩目,不但宝相庄严,且因每只手的形状和所持法器无有相同,令人生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感觉。五百罗汉分列四周,朝向中央的塑像,形成纵横相通的巷道。
  
  徐子陵彷似置身另一个有别于现实的神佛世界,身旁的塑像在透进来的月色掩映中,造型细致精巧,色泽艳丽,无论立倚坐卧,均姿态各异,彷若真人,神态生动,疑幻似真。
  
  当他来到千手观音座前,四周尽是重重列列的罗汉佛像,有如陷身由塑像布下的迷阵中,那感觉实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于万一。千手观音座下有个小烛台,只一眼徐子陵便认得式样与石美人在福洞迷宫使用的相同。
  
  石青璇动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轻柔地道:“请徐公子点灯好吗?”
  
  徐子陵压下回头的冲动,取起烛台旁的火石,把烛台燃起。一点跳跃闪烁的燄火,在罗汉堂中心处亮起来,更添本已诡奇的气氛。
  
  石青璇的声音在右侧传来道:“我们不如玩玩捉迷藏吧!”
  
  徐子陵卓立不动,像个怕受责骂的儿童般招供道:“小姐幸勿见怪,随我来的尚有侯希白,小弟并没依小姐之言把他撇下,其中是有原因的。”
  
  石青璇沉默下去,接着从千手观音后现身出来,脸覆重纱,淡淡地说道:“人世间的事,莫不在因缘两字之中,来便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是你这好人来了!”
  
  面对玉人,徐子陵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在经过重重困险,处处弄人的命运后,她竟忽然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出现在眼前伸手可触处,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从内心深处似洪水般爆发出来,使他首次生出把一位女性拥入怀里的冲动。那当然只能在心内偷偷地想。
  
  石青璇给他的感觉是冷热无常,永远和你保持一段距离,难以捉摸。虽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至少是不易亲近。深吸一口气,徐子陵平静地道:“姑娘这次到成都来,是否接到令尊的消息?”
  
  石青璇漫不经意地说道:“青璇只有娘而从没有爹。你是否想警告我那只是安隆和杨虚彦两人弄的鬼把戏。哼!这两个混蛋竟敢小觑碧秀心的女儿,我定要他们吃不完兜着走。你倒本事,刚抵成都便弄清楚这么多事。”
  
  徐子陵听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知自己亦小觑了石青璇,白白担忧近十天。
  
  石青璇微笑道:“安隆本约我到他的老铺会面,幸好在门外碰到你们,于是改约他们到这里来,把事情一并解决。你该没忘记说过肯为我背起所有担子和责任,大丈夫一诺千金,可不能说过便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