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范有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想,自范家第一代祖先范世德在年仅12岁的时候,跟随老奶奶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一路辗转,最后来到黄河之畔的大安县城安家讨生活算起,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期间,经历的风风雨雨,真是一言难尽啊。
范氏家族的族谱第一页,就写着四句话,道出了祖先的来历。“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
晚秋时节,槐叶凋落,老鸹窝显得十分醒目。先辈们临行之时,凝眸高大的古槐,栖息在树杈间的老鸹也不断地发出声声哀鸣,令别离故土的移民潸然泪下,频频回首,不忍离去。
但最终,在官府的严令下,只能拖家带口,一步一把泪,迎着凄凉的秋风,向那遥远的很陌生的地方走去,最后,一回头,只能远远地看见大槐树上的老鹤窝。
为此,山西洪洞大槐树和老鹤窝,就成为无数先辈们告别家乡故土的标志,一代代流传了下来,至今,深深地铭刻在每一个后世子孙的脑海里。
每每看到族谱上的这四句很沉重的话,范有民心中就会情难自禁地涌起一丝很苍凉的情绪,感叹家族遭遇之艰辛,人生命运之多舛。
最后,根据自己的遭遇与认识,归纳为一句很现实也很无奈的话。人啊,这一辈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但是,很难活。
如今,父亲范正坤去世不久,大儿子范文斌又莫名其妙地得了精神病,尽管宁鹏说的不是很严重,但范有民心中明白,这只是宁鹏不想让他们老两口担心,就用一些好话来安慰糊弄而已。
人虽然在医院里,但范文斌心中还一直惦念着那个圆盘。紧接着,范有民又到了儿子的那封亲笔信。由此可见,这个圆盘确实是一件很有价值的宝贝文物。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社员们一起在河滩地里劳动时,就经常有人无意中挖出一些陶陶罐罐的文物,但都被大队干部当场收走了,最后,谁也不知去向。
至于这个传说的盘子,到底有多大的价值,范文斌在信里没有明说,范有民也一时说不清。只有等明天真正亲眼见到了这东西,才能够估摸一二。
于是,次日一早,范学礼上学走后,范有民对王芳说了一句,“我去城里找范学华,问个事情”,就骑上电动车,迎着寒冷的清辉,直奔怡园小区范文斌的家。
这样说,不是他故意隐瞒王芳,只是在没有拿到盘子之前,不想让她知道,以免走漏了风声。农村里的婆娘,没有经过世面,闲言碎语很多,也容易露馅。
时间不长,就来到南滨河路。这几年,国家大力提倡健身运动。不论冬夏,每天早晨,在滨河路黄河边,锻炼的人很多,形成了一道很靓丽的风景线。
还是城里人幸福,活的像个人样子。范有民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快到怡园小区大门口时,却很意外地碰见了三儿子范文林两口子。
去年刚过完年,在刘爱娟的一再很强硬的坚持下,范文林最后不得不妥协,就在黄河边的同盛小区,按揭贷款买了一套商品房。
这同盛小区毗邻怡园小区,但不是华城集团开发的。当初,按照范文林的意见,要买就买怡园小区的房子,那是大哥范文斌的地盘,看在兄弟的情面上,肯定能够节省好几万块钱。
可是,刘爱娟坚决不同意在怡园小区买房子。理由听起来很简单,让范文林也感到非常幼稚可笑。那就是,“我不能让段向梅看笑话”。
至今,范文林怎么也弄不明白,妻子刘爱娟跟嫂子段向梅,在一个屋檐下又没有生活过一天,在一个锅里也没有搅过一天勺子,但两人之间的矛盾,为啥那样大?甚至,到了相互见不得面的程度。
俗话说,人跟人彼此看不顺眼,有矛盾有仇恨,很正常,也完全可以理解,但谁跟钱有仇恨,特别是现在这个金钱社会里?
尽管范文林好说歹说地劝说了好几天,但也没有劝醒妻子。最终,还是按照刘爱娟的意思,在与怡园小区毗邻的同盛小区,按揭买了一套房子。
为此,单位里有很多人不理解,还当面问过范文林。自己的亲哥哥是大安县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大老板,盖了很多楼房,可你非要花高价,还贷款买别人的房子,划算吗?
后来,仔细一算,竟多花了将近六万块钱,比自己一年的工资,还要多两万元,气得范文林好几天没有缓过气来,但又不敢公开指责刘爱娟,只好将这股怨气,紧紧憋在心里。
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如今的房价,比起当初,每平米涨了一千多块钱,而且,还有上涨的趋势。这样又一算,竟多赚了十来万块钱,乐的范文林整天笑呵呵的,还夸刘爱娟有眼光。
段向梅遭遇不测之后,范文林两口子抽了个时间,特意去了一趟大哥家里,安慰了范文斌半天,显得很是同情大哥的不幸遭遇。在这之前,两人从来没有来过大哥家。
尽管段向梅与刘爱娟两个女人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大哥突然遇到了很不幸的事情,范文林不能不去安慰一下。哪怕这是表面上的,也不能不做出个很认真的样子,让别人看看,免得说闲话。
但是,一回到家,刘爱娟就不无嘲讽地说了一句,“钱再多,命都没有了,还要钱做啥?段向梅这一死,她辛辛苦苦存的那些钱,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女人?”。
段向梅人都已经死了,见妻子还这样不阴不阳地说话,范文林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里往上直窜,忍不住狠狠地抢白了一句,“大哥家都成了那个惨样子,你还有心情看笑话?”。
为了这句话,两口子还闹了一场不大也不小的冲突,好几天没有睡在一个床上。当然,矛盾归矛盾,生气归生气,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气一消,还是夫妻嘛。
今天早上,在上班的路上,无意间碰见了父亲范有民,让范文林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暗自吃了一惊,特别是刘爱娟,一看见这个老公公,心里就琢磨开了,大清早的,他来城里干啥?莫非是来找他儿子范文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