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斌站在窗户前沉思默想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此刻,也独自静静地伫立在黄河明珠俱乐部窗户前,凝视着略微显得有点空旷冷寂的广场,也在紧紧思索着。这个人,就是皇冠娱乐会所的掌门人黄承宗。
煮熟的鸭子从锅里飞走了。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商会选举,竟出人意料的失利,重重地打了当事人黄卫东当头一棒,令其在极度伤心失望之余,不得不躲在白云观,暗自舔抚流血的伤口。
同时,也给了黄承宗一个很响亮的耳光,让他很清醒地认识到,黄家在大安县城不可能一呼百应一手遮天的同时,也深深地自我反省了很多天。
如果说,国庆节那天,因与几个朋友打牌而被人告发,遭到警方拘留,昔日的张狂劲儿由此收敛了许多,而这次,商会选举的意外失利,则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很多,最终意识到,自己不能为所欲为。
根据清洁工乔重的手机里保存的电话号码,委托江湖朋友,很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叫韩浩的年轻人,又采取很黑的江湖手段,得到了宁鹏才是导致自己被警方拘留的真正幕后黑手,让他一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宁鹏身上,而忽视了范文斌。
九十年代中期,煤炭业火遍全国的时候,不安于现状的黄承宗,带着大把的现金,也趁时来到蒙县,承包了一座村办的煤矿,堂而皇之地当起了媒老板。
没想到,他的煤矿毗邻宁鹏的小煤窑,为了争夺有限的煤炭资源,两家隔三差五地进行械斗,可斗来斗去,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占上多大的便宜。
后来,国家政策发生了变化,要关闭一批对生态环境破坏很严重的小煤窑。生性机灵的宁鹏,见风向不对,就将自己的小煤窑高价转让给黄承宗,金盆洗手,带着大量的现金,很得意地返回老家大安了。
而黄承宗则私下里很有信心地认为,自己承包的煤矿,属于村办实体,是集体经济,不在关闭之列,又趁机将宁鹏的那座小煤窑接了过来,扩大规模,继续大肆开采。
与此同时,还暗自怀着一股浓重的鄙视,认为宁鹏胆子太小,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两腿打哆嗦。即使走在路上,也怕被树叶打破头。这样的胆量,能干成啥大事情?
孰料,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他的预想。在省市县三级环保部门地严厉监督下,大批的有证或无证的小煤窑,被勒令关闭的同时,黄承宗的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这一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落了个鸡飞蛋打的下场。黄承宗的损失很大,大的让他想哭,也哭不出声来,只得打脱牙和血,硬生生地吞咽下去。
由此,引来了宁鹏的极大嘲笑声,笑他眼睛里没水,不能审时度势,认不清形势,更没有发财的命,纯属一个糊涂蛋败家子儿。
还说,如果换作自己,早就撒一泡尿淹死了。即使自己的尿淹不死,还有黄河呢。不如跳进黄河淹死得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做什么呢?
当然,这是十几年前的旧事。那个时候,宁鹏由贫穷而暴富,属于典型的“暴发户”,不知道收敛低调,徒逞口舌之能,才说出了这些日后为自己引来祸端的话。
大安县城很小,这些充满讽刺嘲弄极度蔑视的冷言冷语,很快飘进黄承宗耳朵里的时候,可想而知,气得他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捅死这个姓宁的小子才解心中的那股恨气。
于是,颇有心机的黄承宗,表面上不动声色,而暗中却利用父亲黄卫东的势力,对有了几个臭钱而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伤人的宁鹏,采取了很断然的报复措施。
在半年后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宁鹏应几个朋友很热情的邀请,喝了一场酒。回家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刚刚走到自家大门口,就被几个黑影打晕过去,又被脱去了棉靴,双脚被插进厚厚的雪地里。
直到次日凌晨,才被早起上学的学生发现。在省人民医院,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花费了几十万元,才保住了双脚,没有落下残疾症。
尽管宁鹏心里很清楚,这是黄承宗花钱雇人干的,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恶气,自认倒霉罢了。
由此,两人的冤仇就结大结深了。平时,很偶然地在大街上相遇,彼此只是点点头,很少说话。既使点头之时,眼睛里也相互充斥着仇恨的火花。
当然,这些事情,黄卫东一无所知。那天晚上,当黄承宗来到父母亲家里,说出幕后黑手是宁鹏的时候,也将自己雇人差一点废了宁鹏的事情,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他只是说,宁鹏这样做的根本目的,就是想利用他被警方拘留一事,存心故意抹黑黄卫东的脸,让其处于很不利的社会舆论漩涡中,在不久举行的商会选举中,一败涂地。
之所以这样说,黄承宗就是想利用父亲恩怨分明嫉恶如仇的性格,促使他出手重重地打击宁鹏,以报这令其颜面扫地的一箭之仇。
可是,等来等去,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等来父亲惩治宁鹏的动作,反而,等来了商会选举的失利。这对黄氏父子的打击,不亚于当头一棒,也让黄承宗不得不闭门深深反思。
父亲经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跟随震阳子去了白云观休养身心。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关起门来,父子两人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秘密谈话,比自己走出看守所当天晚上的那次谈话,更为郑重严肃。
父亲的脸色很憔悴,一夜之间,就显得苍老了许多。可以看得出来,这次商会选举失利,对一贯不服输的自信心很强烈的黄卫东,在精神上的打击,是很沉重的。
“承宗,我没有想到,范文斌会临阵反水,从背后狠狠地捅了我一刀。”黄卫东叹了一口重气,幽幽地说,“他是一个披着羊皮的恶狼,吃人不吐骨头。”。
明亮的灯光下,见父亲语气缓慢精神猥琐,大大地不如以前,黄承宗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浓重的同情。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战天斗地,斗志一直很旺盛,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说过一股丧气的话,更别说主动认输了。
三十多年前,正是有了这股从不认输的很坚强很旺盛的斗志,才将负债累累濒临倒闭的县百货商场,经过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扭亏为赢,成为大安全县改革典范的同时,也获得了“改革先锋”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