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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小泥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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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九岁那年起算泥鳅就独自住在这儿了。
  
      一个人住自由也自在。口渴了就从後院古井打水出来肚子饿了便去一里外的湖畔钓鱼。天色暗了、困了他便溜到妈妈的床上睡觉。
  
      妈妈的房舍无无墙只馀一张空床。只是泥鳅从不寂寞夏日里蚊虫飞舞秋夜里落叶飕飕仰卧床上眺望天际有时月照银海、缀繁星有时蓝天白云、鸟翱翔不时还会降落下来栖在泥鳅的鼻子上。
  
      虽然这般快活可泥鳅却还挂心一件事不论他在捕鱼打水还是读书写字他的眼角始终都在留意留意妈妈房里的那座大衣柜。
  
      又大又破的衣柜连接了地狱与人间破宅中的泥鳅一直苦苦守候等那衣柜再次开启让他再次见到地狱的恶鬼
  
      第一回背出道德经的那天往事历历在目。
  
      “来!三十五!执大象!”外公捧著旧书喊出章回号数。背诵声传来脚打著拍子:“人示以可不器利之国渊於脱、可不鱼”他摇头晃脑念道:“强刚胜弱柔明微谓是”
  
      满口怪言怪语道德经虽以艰涩闻名於世却也非无字可解一旁舅舅蹙起了眉头附耳问向外公:“像是背错了是不?”
  
      外公愁眉苦脸一边对照古文想来确实离了谱。他将泥鳅拉到跟前叹息嘱咐:“来咱俩重新背一遍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陡然间外公咦了一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倒过来便是“人示以可不器利之国”。觉此处奥秘张口结舌的外公望着面前童喃喃自忖:“泥鳅你你”
  
      “公公像是好吃惊啊?”四岁的泥鳅嘻嘻笑著:“你不是了麼?倒背才是如流啊!”倒背如流的泥鳅什麼都开心。
  
      住到这栋大房子後泥鳅更开心了那房子好大好大从娘的卧房瞧去可以瞧见镜子般的湖水窗外花树绿香香蓝天绿地如茵泥鳅真觉得自个儿家财了。
  
      那天泥鳅背完了整本道德经便跟著外公来到娘的香闺里他东瞧瞧、西看看还没来得及问窗外那棵是什麼树便给外公拉着跪倒了。
  
      “乖乖泥鳅。”外公带著泥鳅面向衣橱他这样笑著:“一会儿记得要背经喔。”
  
      面前的衣橱好大、好新望来像是一座大宅门。泥鳅望向衣橱忍不住咦了一声眨了眨眼。却听舅舅笑了起来插话道:“家伙背就背你可千万记得莫要倒背啊!”
  
      哈哈大笑中泥鳅凝视著大衣柜不知里头有什麼奥妙他更加惊讶起来了抓了抓脑袋还不及问话便听外婆这样了:“行了、行了你父子俩出去吧这儿男人不能留。”
  
      外公与舅舅相顾一笑父子俩各从地下爬起并肩离开泥鳅最是懂事一听男人不能留正要跟上外公舅舅的脚步却给外婆拉住了。
  
      “你别走。”外婆含笑搂来泥鳅抚摸他的聪明脑袋。“你得留着。”
  
      “不要!”泥鳅嘟着嘴忿忿不平:“婆婆男人不能留难道泥鳅不是男人么?”
  
      “你不一样、你不一样。”外婆挽着男人的臂膀温颜笑道:“你是男人没错可你是咱们杨家的心肝宝啊。”
  
      喔杨家的心肝宝啊!生平第一回听到这样的称号泥鳅真高兴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外公和舅舅像猫儿般溜出去了既然是心肝宝泥鳅也不急着走了正要依偎到外婆怀里撒娇忽然鼻端传来香味儿引得泥鳅心跳加促。
  
      这是什麼味道呢?玫瑰花儿长脚走路了么?泥鳅眯眼嗅了嗅转头去望赫然讶道:“娘你你好奇怪啊”
  
      面前的娘亲从屏风後走了出来穿著奇怪的衣裳。
  
      真是怪衣裳两条红线挂着一兜红布比乞丐的破洞烂衣还少了料子。虽然这样泥鳅还是呆呆望娘柔亮亮的肩头腻肤像是擦了光漆的白羊儿红烫烫的瓜子脸颊看来比黄昏晚霞还要晕好美好美
  
      泥鳅红了脸他垂下脸避开娘的脸庞却不心瞧到了娘的那双白腿。
  
      没穿凤裙的娘在泥鳅面前露出了**那也是他生平第一回望见女人的白腿。泥鳅害怕起来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高声背诵:“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在外婆的笑声中娘拉著泥鳅一同跪了下来。泥鳅还在背诵着妈妈与婆婆将泥鳅夹在中间三人面向那座大衣橱模样像是大拜拜。泥鳅满心疑惑只能一心二用他一边背著书一边猜想着
  
      为何要跪下呢?黑灶有灶神、古树有树神难道衣橱里也有橱神么?正想间衣橱里传来喀地一声也打断了泥鳅的背书声。他呆呆抬起头来娘与外婆却同时垂下头去前额触到了地板。
  
      衣橱里有动静像是有什麼东西要爬出来。泥鳅不由自主地站起正要向前察看却给外婆一把拉倒了她按住泥鳅让他趴伏在地。房里的三人跪地不动泥鳅没学娘用额头触地他只用下巴抵着凉地板虽然张嘴挺费力他还是忍不住开大了嘴就像面前的衣橱一样。
  
      衣橱开了大嘴吐出了一个人男人。
  
      那天泥鳅实在太惊骇了他活到了四岁头一回见到衣橱会吐出活人。可能是太讶异了他不记得男人长什麼样了只晓得他有个胖肚子全身黄闪闪的像个大赢家。
  
      大赢家从衣橱里走出来他哈哈大笑笑得挺开心、挺得意好似怕旁人不晓得他挺快活。他走到娘的面前笑道:“宝贝儿(孙晓初稿:香兰)可还喜欢这栋新房么?”
  
      娘垂下脸去她搂着泥鳅软软地呢喃道:“只要是万岁爷赏的臣妾都喜欢。”娘的嗓子像是给掐住了又柔又嗲男人更是哈哈大笑他俯下身来拍著泥鳅的脑袋笑道:“得好!得好!这可是朕赏给你的龙种啊!”
  
      男人的大手使劲拍着泥鳅给打得好疼他有些不高兴了正要开口相骂一旁姥姥急忙推了推他的背低声道:“快道德经赶紧背”泥鳅哦了一声启齿道:“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还没名那男人便扛起了娘将她拖到屏风後头去了。一声娇唤传出男人一直哈哈大笑娘也出了奇怪声响泥鳅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去望便给外婆拉走了。泥鳅脚下仓促心里却满是纳闷他回头瞧著屏风後的人影兀自高声背诵:“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是故……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是谓微明
  
      第二次背诵这段文字泥鳅五岁了。
  
      这天下午泥鳅依旧背着书来到了娘亲的卧房旁边一样有外公、外婆、舅舅只是不同於上一回屋里还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泥鳅称她做“舅母”。
  
      这日多了一新花头泥鳅一边背书一边把几罐染料倒入茶碗里染色互混互杂水面荡漾慢慢晕开了一朵紫花。
  
      “行了!行了!真聪明!居然给他找出秘方了!”外公笑得泪水渗出舅舅也是拼命赞叹:“染紫啊咱们杨家硝了几十年羊皮都不成色咱这泥鳅不过区区五岁他便成了啊!”
  
      众多大人簇拥著泥鳅齐声欢呼泥鳅呆呆望著身边的大人他不懂大伙儿在高兴什么可他晓得人人都爱他于是他又背起了书
  
      继续讨好公公舅舅:“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於人”正背诵间又听舅舅笑道:“这孩子真是神童别顺天府杨家村找不出一个我瞧就是整个北直隶怕也找不出比他更聪明的孩子。”
  
      “可不是吗?”外公眼中露出慈爱他轻抚泥鳅的脑袋叹道:“这般神童若能做太子那可是万民之福啊。”泥鳅眨了眨心
  
      里有些奇怪他晓得公公叫做“杨辛”、舅舅叫做“杨契”名叫“大成”可谁是“太子”呢?唠唠叨叨中像是听到“太后”、“皇后”什么的另有些叹息声。之後外公舅舅又退出房去顺手把舅母拉走了。(初稿:那舅母新婚不久自也跟着走了。)
  
      房里又剩下了婆婆、娘亲、泥鳅。泥鳅望著舅母的背影茫然道:“婆婆舅母也是男人么?”外婆脸上一红啐道:“休泼。亏你好聪明怎问这傻题目?舅母当然是女人。”泥鳅讶道:“可婆不是了女人可以留在房里啊为何舅母也要走呀?”
  
      这回换娘脸红了听她啐道:“别胡你舅母是咱杨家的媳妇怎好留在房里?”
  
      “怎麼、怎麼?”话之间忽然衣橱喀地一声再次打了开来。听得一人哈哈笑道:“杨大成讨媳妇了?居然不给朕瞧?快叫她过来!”外婆嘶嘶笑了几声娘亲则跪了下来有了上回的例子这回泥鳅抢先站起他拿著那只茶碗喊道:“爹爹!爹爹!他们要你瞧这个紫花喔”
  
      忘了泥鳅真的忘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跌倒的好似被爹爹踢了一下还是自己撞上了衣橱总之泥鳅醒来以后觉舅舅、舅母一直哭外公一直安慰娘也生了好久好久的闷气至於泥鳅他又费了五天的功夫方才找出洗去一身紫的新办法。
  
      后来的事儿没什麼新鲜的衣橱里的爹爹没空见自己每回他爬出柜子时泥鳅便得和外公舅舅一起离开。至於舅母那个美姑娘每回衣橱打开她便会逃到另一个衣柜里然后请外婆向胖男人禀报(初稿少了“向胖男人禀报)她回娘家了。
  
      这就是家里的秘密住在衣橱里的男人是自己的爹爹每闷得十来天他便要溜出来上到娘的床铺睡一睡睡完之后他便会溜回衣橱里歇着。
  
      衣柜真的那么好玩么?泥鳅很纳闷了他时常打开自己的衣橱朝里头大声喊叫:”胖猪父皇!你在里头吃米糠吗?“喊着喊他总要钻进橱门里东瞧西晃几次尝试下来却什么也没瞧见。
  
      聪明如他当然晓得娘房里的衣橱有些不同泥鳅满心好奇不知有多少次想打开衣橱来瞧瞧瞧里头到底有多大瞧瞧胖猪父皇在里头做什么。可娘总是不肯逼得急时她会这样哭叫道:“等你将来变成龙你就可以进去了!”
  
      泥鳅不是龙他是泥鳅可他也不是寻常(初稿:普通)泥鳅娘不给他瞧他还是有法子。他的法子不是偷、不是闯而是一只尺。他用尺规丈量了娘亲的闺房算过了整个院子如此一来他查出衣柜后的砖墙很厚和其他房壁相较至少厚了六尺泼水下地
  
      房里的水流全都朝衣柜底下去了。
  
      衣柜底下有东西於是他拜托了黑鼠请它从砖缝里溜进去瞧它能把红线拖得多长。
  
      不晓得黑鼠失踪了。十丈来长的红丝线也给拖完了。由是乎八岁的泥鳅如此断言衣橱后头通向地狱泥鳅则是妖怪的儿子只有妖怪才不喜欢儿子嘛。
  
      九岁过生日的前五天依稀是午夜时分床头的铃铛响了熟睡的泥鳅给吵了起来他心里明白爹爹又从衣柜冒出来了。铃铛连着一条红丝线红丝线那端有个脚踏泥鳅早就拜托了土拨鼠请它们在地道里做了手脚。只要爹爹踩上脚踏铃铛便会铃
  
      铃响这样泥鳅就不会撞见爹爹压在娘身上了只要懂得避开他就不会挨外婆外公的骂了。
  
      红丝线深入地道十五丈泥鳅只要默默数到五十娘房里的衣橱便会打开。他懒得理会大人的事打著哈欠自管卷着自己的棉被鼾鼾睡着。陡然间铃铛!铃铛!铃铛响了第二次。
  
      怪了?泥鳅张大了眼铃铛为何又响第二次?爹爹折返回去了?
  
      不会的妖怪最心急了每回只要从衣橱里冒出来他总是急得要命好似口渴肚饿(初稿无)拼命找娘。
  
      满心迷蒙间铃铛、铃铛、铃铛响了第三回泥鳅咦了一声他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铃铛之前细细察看他的丝线(初稿:机械)布置他想查出为何会生出这般怪事?
  
      泥鳅太聪明了外公、外婆都他是“广彗星”诸葛亮投胎聪明如他(初稿无)当然知道铃铛不会无故乱响这是参照古书做的那段丝线用蛛丝缠绕蚕丝最是强韧不过事前还浸过了樟脑油绝不会有虫鸟过来捣蛋。那为何铃铛会一直响呢?是不是爹爹在脚踏上反覆纵跳?玩起了“跳加官”?
  
      不知道总之铃铛不停地响铃铛、铃铛、铃声催促泥鳅一探究竟。他咦了几声赶紧奔到了院子溜到娘亲的卧房去看他悄悄推开了门眯起了眼缝他真怕撞见那头猪油油的黑爹爹又压到白羊羊的娘身上有多丑就有多丑。
  
      没有异状房里黑沈沈的娘还在熟睡她也穿着平常朴素厚实的衣裳。回头望向院子舅舅、外公、外婆也都睡着。至於舅母她今儿真个回娘家去了。泥鳅望着娘想要和她一块儿睡可想起那只讨厌的妖怪他又不想过去了。
  
      泥鳅叹了口气正要回转身子陡然间衣橱再次开启了!
  
      有人走出来了那不是胖胖的爹爹而是一个金人他好高、好大比爹爹高得太多了。
  
      大金人想做什么?他为何从衣橱里走出来?他想做什么呢?泥鳅呆呆看着耳中传来:“轰踏”!“轰踏”!“轰轰踏”!橱里走出好多金甲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好多好多数都数不完每个都穿著金盔甲、带着大银刀
  
      泥鳅怕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但他晓得每回只要衣橱打开他便得急急回避于是他拼命跑、用力跑他逃入了古井掩上了石板低声背诵
  
      是故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是谓微明
  
      下雨了水珠再次从脸颊滑落仿佛穹苍的泪水。黑沉夜色中**的泥鳅长披面他提起树枝拨了拨火堆又一次抬起脸来凝视面前那座大衣橱。
  
      衣橱前本有一张大桌子另有张鸳鸯卧床圆窗外有花树、有香草、有庭院现下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片黑烬烬(初稿无)泥鳅幽幽地道:“公公咱们家破败了对不?”外公没有话泥鳅也摇了摇头他烧烤香鱼串了真正的泥鳅烧得脆透香(初稿:搽上外公欢喜的蒜酱)递了过去不忘叮咛几声:“公公别哽刺喔。”
  
      香气四溢外公嘴里衔著鱼竹签像是呵呵笑了。泥鳅靠了过去替外公补上泥面黄漆雨势太大不免把外公的泥脸儿融化了。
  
      废墟烂瓦外公躺在那片火焚地上无言无语大雨淅沥沥落著泥鳅提起油布替外公、外婆、舅舅都穿上了衣裳忙了许久许久他回到了火堆旁**地低沉了眼眸目望火里艳光。
  
      十五年过去了从弱童行入弱冠化身为今日俊美的青年泥鳅长成了一条弄潜伏在九幽无明下(初稿无)独个人渡过春夏秋冬烧烂的庄院成了他的家院後镜湖是钓塘而那座不曾开启的大衣橱则成了心中的灵堂。因为他的全家都死了(初稿无)。
  
      娘死了外公死了外婆死了十五年前就全死了二十四岁的泥鳅在黑暗中起身长披面雨水从双颊滑落此刻早已长大的他俊美得如同地狱鬼神(初稿全段无)。
  
      许多年来泥鳅还是很乖他一直听娘的话不曾打开衣橱来瞧。每逢夜里惊醒望见巨人般的黑衣橱时他便会急急逃到到后院的古井里在那里睡个好觉。每逢寂寞孤单他便会找出外公留下的书藏奇门盾甲、阴阳五行宋元算学张衡年谱一个一个字儿默记下来、一个一个字儿倒背给他们听盼望公公舅舅再次夸奖泥鳅几声就像当年一个模样(初稿无)。
  
      公公没醒来舅舅也没话无论背了多少书他们沉默如故(初稿无)。不过泥鳅依旧努力背书因为泥鳅意外觉每当他白日里背过了经文夜里便会有人现身出来陪他话解闷。
  
      第一夜来的是药王孙思邈第二夜来的是天匠宋应星第三天来的是兵法名家孙武第四夜来的是天机神算鬼谷子每晚都有一位古人降临谆谆教诲殷殷指示有的教他辨穴认脉有的传他一身鬼斧神工把毕生智慧传给他。
  
      泥鳅夜观星象日察天机不哭也不怕。他的兵法承袭孙武韬略习于鬼谷每位古人都是他的授业恩师每篇珠玑都是他的得道引九岁那年围湖设栏自此无须亲自垂钓;十岁沿田架水车浇水灌地不费力。一年一年泥鳅越越聪明窑烧琉璃瓦、临井制辘轳(注:安在井上绞起汲水斗的器具)造出一件又一件精妙器械路过商旅震撼之余莫不重金竞购天机神童的美名不胫而走也替他换来更多的经书典藏(初稿全段无)。
  
      有一夜泥鳅读破了万卷书也学完一切道藏什么书都看完了他也头一会感到落寞他抱头哭泣彷徨无助这一晚又有一位师父降临了不同过往这位师父不懂造船、不会治病甚至不识兵法然而他比过去每一位师父都更强大因为他力能屠龙(初稿全段无)。
  
      太史公降临了就在宁静的湖畔他搂着哭泣的泥鳅告诉他很多故事。荆轲、专诸、始皇、汉武于是泥鳅也次明白了他知道自己何时可以离开这座大庄院。
  
      “大赢家大赢家”自此之后太史公的爱徒每晚都要跪在大衣橱前轻声啜泣:“求求你、拜托你赶紧打开衣橱再次和我碰面吧”(初稿这两段被改动很多之后更是面目全非除有可能影响以后剧情的关键位置外我就不再罗列出来了)
  
      因为那时泥鳅会哈哈大笑他要亲手挖出他要亲手挖出猪只血淋淋的心脏砍下他的脑袋提着他的骷髅头饮酒唯有像书里的冒顿单于手刃亲父他才能离开这早成坟场的家啊!
  
      哈哈!哈哈!哈哈!泥鳅掩着脸、向着天放声大哭起来。
  
      雨势越来越大了今夜二十四岁的青年依循往例仍在雨夜中独坐冥想。
  
      仲夏夜里黑暗中大雨倾盆泥鳅像过去一样淋着雨默默等候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暮色使人无惧雨水则能掩饰孤单湖里青蛙呱呱、田边蟋蟀啾啾雨滴拍打镜湖宛如时听过的屋檐雨花声声入耳。怀想着往事的孤独夜晚忽然之间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呼唤
  
      叮铃叮铃
  
      啊终于泪水从脸颊滑落泥鳅握拳抖这并非伤心也飞害怕而是太高兴了五千四百七十五天过去从九岁到二十四岁铃铛终于再次响了。
  
      上苍开眼了地道里终于有人了吼吼吼、吼吼吼泥鳅高兴嚎叫。只是无论他如何喜悦他都不曾焦躁因为他早已做了万全准备。
  
      泥鳅长大了泥鳅很厉害了泥鳅已经是“龙”了橱门前的泥地是个深坑埋了百来只尖钉失足堕落人会痛得跳起来只
  
      要往上一纵橱的刀串便会如秋千般荡来若想摆头闪身躲避便会引得大树毒棘追扑而来。这些计谋都是泥鳅亲手布置的唯独如此他才算手刃君父啊!
  
      天下第一此刻手舞足蹈他将外公、外婆、舅舅请了出来让他们一个个列队转向他要大家亲眼看着大衣橱看着那头猪倒卧在血泊当中一会儿泥鳅要将之切成细碎他要记得这美好的时刻永矢弗轩。
  
      一二三、四五六泥鳅默默计数十五年的苦候多么好漫长如今不到十下就要结束了七**心头扑通扑通跳着喀地轻响传过橱门即将打开!
  
      泥鳅压抑尖叫拼命睁大了眼嘴角泛起了快活。
  
      黑漆漆的雨夜里黑沉沉的橱门里走出一只黑猪黑猪很笨果然踩上机关引得亮光闪起闷哼传过猪只坠入陷阱之中戳戳!刺刺!杀杀!猪只跳了起来又摔了下去陷阱里一片凌乱。哈哈!哈哈!满地的叮叮当当泥鳅着实喜乐他趴到洞前准备来瞧死屍惨状
  
      “你好。”坑洞里的猪只抬起头来朝自己一声招呼。(初稿:嗨)
  
      猪只居然会话?还能朝人笑?泥鳅张大了嘴还不及向後闪避坑洞里便窜出一道黑影。扑天而来的人影势道迅捷他落在泥鳅面前双手抱胸胸有成竹地笑着。
  
      泥鳅太惊讶了他的陷阱可以捕捉天下一切强敌只消是人没一个能活着躲过他的机关。可这又是怎麼回事呢?眼前这人不是活着出来了么?
  
      鲜血从猪只的肩头渗出剧毒从他的体内渗进去无论伤势如何黑影都不曾倒下。
  
      “咿呀呀!”泥鳅惊怒交加他忽然提起短刀奋力戳向敌寇这是最後的机会。
  
      刀锋刺入敌寇的肩头他没有阻挡只任凭泥鳅用力钻刺好似一不疼。突然间泥鳅咦了一声他觉了一件事面前这人其实一也不像爹爹他不像猪反而庄严沉默、魁梧昂藏那模样岂不就是一位
  
      英雄。(初稿:越人的东西他们有著同样的名字称为“绝世高手”。)
  
      英雄与泥鳅相遇了两人对面而立雨水洒在两人的身上泥鳅仿佛哭了英雄也流了泪听他低声道:“三年了天可怜见传是真的。”
  
      “你是谁!”泥鳅抽刀出来杀猪似地纵情尖叫。在泥鳅面前英雄俯身下来双膝跪地叩道:“臣秦霸先拜见御弟亲王太子千岁千千岁。”
  
      秦霸先有些熟悉的名字像是很出名的大人物。泥鳅呆滞了他有些慌张看着“秦霸先”从怀里取出皇榜高展在天轻声道:“靖江王跪下接旨。”
  
      如同雷轰电闪泥鳅咚地一声双膝触地呆呆听着北京圣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诏征西大都督、武德侯秦霸先扶持王室迎御弟靖江王归驾东宫授金册加太子号入继大统天悯其孤嘉慰圣恩钦此。”
  
      “太子?”泥鳅眼红了凄厉尖叫:“谁是太子?”
  
      “你是太子。”秦霸先将圣旨折起凝视早已长大成*人的泥鳅道:“吾奉今圣密诏敕命寻访亲王下落迎回东宫为我春秋圣朝之储君。”泥鳅张大了嘴喃喃地道:“骗人骗人你是来骗我的”秦霸先并不解释只微微欠身将圣旨交给了他。
  
      武英十五年八月朱炎、主谨之外隆庆帝的第三子终于现身了。三年前袁神医密报圣上圣君此生将无子嗣。由是乎朱炎下达密旨他要征西大都督寻回那未曾谋面的庶出幼弟让他回归皇家继承东宫大位。
  
      御弟亲王太子千岁十五年来第一次有人把泥鳅当成心肝宝贝泥鳅呆呆望天突然扑入秦霸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朝廷最悲惨的冤孽得到了平反宽宏大量的长子朱炎找回了同父异母的可怜幼弟一举平复这椿冤案。在这永志难忘的一天泥鳅受赐“靖江王”只因父恶如猪母顺似羊所以他也为自己定下了姓名称作:“朱阳”。
  
      “靖江王朱阳”从此之后这只暗夜里趴伏的“潜龙”也成了皇族深夜的噩梦至今仍诅咒着皇家的每一个人。
  
      “后来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夏末秋至秋去冬来武英十五年的秋天过了眼前一片大雪纷飞从窗外吹袭而过听得一名女子轻轻地道:“自那天之后没人知道泥鳅去了哪儿无人晓得他是否娶妻生子、是否留在京城”
  
      一只蜂鸟飞了过来停在圆窗外听得窗中传来女子的幽幽话声:“人们只知道一件事泥鳅再也没回来了至今过了多少年人们仍在寻找他”话声渐渐黯淡一双纤纤素手伸来轻轻推开了窗扉听得啾地一声蜂鸟受惊扑翅、高飞而起漫天雪花便也吹如了窗内。
  
      窗里坐了一名美丽女子她倚窗而坐眺望天际屋内火光映上她那头长竟是流金暗光静柔深黑让人隐隐生出敬畏之感。
  
      今早万里无云天色蓝中带玄深邃得怕人。只是过了午后却又风狂雪大一片阴霾。窗中女子更是静若神佛眺望着天下国家。
  
      眼前这窗台极高高到向外俯瞰之时山色朦胧、雪云飘渺好似万里江山都在怀里。再看山林里伏藏一座佛寺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螺寺”至于这座高可通天的窗台则位处“红螺塔”的最高层。
  
      不畏浮云遮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相传“红螺塔”里供奉着玉帝的女儿没想这传言竟然是真这儿真住着一位天女她端正而坐眺望远山轻轻地道:“靖江王阳这是我从太后那儿听来的故事您还喜欢吗?”
  
      天女星目回眸那头秀也自肩流泻带出了隐隐流光含笑道:“杨大人?”
  
      屋内不只一人只见靠墙处坐了一名男子手边搁着算盘桌上满满全是奏章正是天女口中的“杨大人”。
  
      这位“杨大人”三十五六岁年纪正值春秋鼎盛年富力强;转看那天女则是宝相庄严明媚内藏好似真是须弥山的天女下凡谁也不敢心存亵玩。
  
      这个是清隽雅公子那个是雍容丽海棠眼前这对男女气度仪表俱是万中选一恰如一对天潢贵胄可惜他俩并不熟络两人隔得远远的天倚在窗边那“杨大人”则是低头伏案谁也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