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并不冷漠，甚至一如既往的温和。
如同璃月港大街小巷中与钟离接触过的人那般，这个温润尔雅的年轻老人，无论什么时候似乎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让他震惊的吗？
当然有。
只是经历过数千年的沉淀，早已看不出来罢了。
但此时此刻，当金色笼罩这片海洋，驱散黑色旋涡中的不祥气息后，处于旋涡中心搅动风云的奥赛尔，如同宕机一般的顿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愤怒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摩拉克斯，是你！”
“千年恩怨，就在此时！”
磨损的情绪在瞬间扩大，本就是不成熟的意识自然很难控制数千年积蓄的仇怨。
在钟离出现的那一刻，黑奥身上气息狂涌，魔神之威浩然而去，在海面上形成了几个巨大的水花龙卷朝钟离压了过去。
但这看似恐怖万分的龙卷，能够撕裂一切般，却无论如何也磨不平磐石恒古的棱角。
龙卷靠近，将钟离挤压在中间，任凭黑奥如何控制也无法再靠近一步。
“摩拉克斯！——”
黑奥爆发力量。
轰！！！
龙卷轰然炸开。
碎裂的风刃朝四周散去，切割空间，碰撞在周围的岩壁上，引动整片空间隆隆作响，海浪狂涌，好似天地倾覆一般的壮观。
而爆炸中心的位置，钟离却依旧岿然不动。
黑奥愣住了。
在它长久形成的意识中，似乎对这位岩王帝君的实力产生了错误的评价。
可能是长年累月的沉积使得其实力更甚。
又可能是，奥赛尔被镇压了太久，它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打败摩拉克斯的画面，在这种无形影响之下诞生的意识，似乎也继承了这一份‘妄想’。
它觉得，只要能够完全主导这具身体，就不会输才对。
无论是哪一种，黑暗隐隐间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似乎变强了。”
凌立在半空中的青年低声说道。
如同自言自语般的。
但他确实这般肯定，黑奥现在展现的力量，比起以前来说强了不少。
按照正常情况，魔神在长久遭受磨损的情况下，力量会越来越弱才对。
除非找到某种规避的取巧之法。
又或者得到七神之位，因为神力的加持而减弱这种磨损效果。
他微微沉吟，就站在这风雨雷鸣之下思考起来，仿佛对他来说，这片大地上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这一幕显然再度刺激了黑奥，它才刚刚正式苏醒，才第一掌控这具身体，狂妄与傲慢凌驾于一切思绪之上，它想要的只是宣泄一切的不满。
“摩拉克斯，清算一切吧！”
天空上，六个巨大的头颅突然缠绕在一起，力量融合，最后化作一条更加可怕的巨蛇！
这具身体如同接着海，顶着天，威能浩荡，颠云覆月！
钟离终于停下了思考，他缓缓抬起眼眸，面向这条狂暴的巨蛇。
这一刻，连空气都是晦暗不祥的。
他很肯定，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正常’的魔神，是一个被关押了数千年的负面意识集合体。
那么之前的呢？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这种事虽然罕见，但对于钟离而言，也并非那般无法想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伸出右手，庞大的岩神之力汇聚手中，化作一把暗金色的长枪，在巨蛇吞噬而来的瞬间投掷出去。
嗖！——
金枪划过天际，能量在半空之中汇聚成势，如同流星一般的，竟是燃烧起了汹汹的金色火焰！
火焰点亮了天空，将云雨烧尽，驱散黑暗！
这一刻，就连那封闭空间之外，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雨不知何时不下了。
云层舒展，扩散，被金色的祥云替代。
海面上，黑色的魔神气息也开始收敛，四周变得清明。
众人抬起头去，惊讶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是那一把赤焰金枪，以不可阻挡之势贯穿了一切！
噗嗤！！！
画面仿佛定格下来。
金枪穿过巨蛇的脑袋，后者冲击的动作猛然停滞。
而后，血洒长空！
但黑奥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它被重创，并未死去。
只是此刻早已经没有了对抗的心思，只剩下难以理解的困惑与惊恐。
“你...怎么可能...”
钟离看着他，缓缓说道：“奥赛尔没告诉你，他是如何被我镇压的吗？”
黑奥瞳孔剧烈一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奥赛尔！我就是奥赛尔！”
巨蛇像是发了疯般摇动着身体，这句话对它的刺激似乎相当大，被否定的质疑声，比起身体的创伤更加要命。
“你不是奥赛尔，至少，这份意识不是。”
钟离看出来了。
刚才，以及现在，两份意志之间存在的些许不同。
因为魔神奥赛尔的气息占据了主导，一般情况下根本察觉不出来两者之间的差别。
可此刻近距离观察之下，钟离就发现，先前那抹意识的主导体很弱，非常弱，但弱的同时又是清醒的。
而现在这个，很强，若不是被封印镇压，他也没办法这么轻松取胜。
同一个意志，不可能一会强一会弱，一会理智一会疯狂。
只能说明，这具身体里存在两个不同的意志主导。
这并非不可能，他遇到最离谱的情况，甚至有魔神权柄人格化的时候。
魔神之躯强大无比，当主导身体的意志沉沦，其他部位就会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当然这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磨损。
只是不知，到底是这个疯狂意志磨损诞生了那个微弱的意志，还是那个意志自我保护脱离出了这个疯狂的意志。
钟离思索间，黑暗再次凝聚恐怖力量，喷射出一道魔神光波。
“我就是奥赛尔！”
轰！！！
光波射出，却被钟离伸出的手正面拦下，那金色岩壁凝聚起的护盾仿佛比任何东西都要坚硬。
在这面护盾面前，黑奥陷入了无比的绝望。
绝望而疯狂。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蓦然从身体内响起。
“你不是奥赛尔，我才是。”
黑奥明显一怔。
等等，这个声音是...
“你...你怎么...”
“我怎么还有意识？呵~你真以为劳资是傻逼吗？主动让你吞噬？”
“不...不可能的，你明明那么弱小，怎么可能自己苏醒过来？不可能的！”
“我弱小，你强大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黑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以明显的速度流失着。
这份力量依旧在奥赛尔的身体内部，只不过从它身上，转到了苏哲身上！
“等等...你在干什么！？”
难以理解。
黑奥完全懵了。
它认定已经不会再醒过来的意志，不仅苏醒了，而且居然还在吞噬它的力量！
而且这种吞噬它无法制止，就像是它无法制止自己被封印一样，只要它的力量还在主导这具身体，就不会停下。
可是，这个时候让它放弃，怎么可能？
如果它放弃身体的主导，就只能再度回到永远被镇压的状态。
它不愿意，死都不愿意，没有主导权的生活，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停下来！你听我说，我们是一起的，我们都是奥赛尔不是吗？”
黑奥开始着急了。
苏哲漠然道：“我是奥赛尔，你不是。”
“不！我是！我也是奥赛尔！”
“你不是，你是个冒牌货。”
苏哲的话，不断的刺激黑奥的精神，令它疯狂。
这个过程越久，他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而这个好处，可比区区一只祸殃大多了！
“停下来，等等...你冷静点，冷静点，你冷静点啊！”
“你看看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摩拉克斯的力量太强了，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不然谁都没办法从封印里出去！”
苏哲心里冷笑。
我tm冷静点？不知道现在谁不冷静。
“对，我们应该团结。”他说道，“等我把你吞噬了，我们就彻底团结了。”
吞噬之力，在这一刻被苏哲催动到最大程度。
他就像是一个抱着奶油蛋糕的杰瑞一样，大口大口的吃着，完全无视在一旁疯狂直瞪眼的汤姆。
他很清楚黑奥对于自由的渴望有多么疯狂。
苏哲好歹能够以盖欧卡的身体翱翔大海，可黑奥已经被镇压太久太久了，它无比渴望冲出封印的那一刻。
或者说，曾经的奥赛尔就是这样，带着无尽的渴望与愤怒生活，正是这份强烈的自我意识衍生出了黑奥的人格，才会轻易被苏哲利用。
而此刻，苏哲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钟离见多识广，对任何事都略知一二，精通八九，不可能看不出来奥赛尔现在的情况。
那么，只要在他面前将绝对的善恶区分开，就有可能争取到离开封印的机会。
当然仅仅是可能罢了。
毕竟释放奥赛尔这种事，就算钟离也不敢轻易冒险。
但没关系，只要能够吞噬黑奥的力量，此消彼长，对苏哲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
“混蛋！混蛋！你这个混蛋！骗子！”
“你就算重新主导身体又能怎么样？你根本打不过摩拉克斯，他会杀了你！”
“我不怕死的！我不怕的！我等着你求我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在不断的被吞噬之下，黑奥爆发出不甘与愤怒的呐喊，最后终于...放弃了。
唰！
意识回归，力量也在快速的消退。
虽然黑奥嘴里喊着不怕死，但它身体却很老实。
好不容易有了获得自由的希望，怎么可能甘心轻易死去呢？
这就好像本来绝望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抹希望，之前绝望的时候想死，但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轰！~~~
那个由黑奥的力量凝聚而成的巨大头颅在这一刻溃散，失去力量之后，又变成了最初一个海蛇的身体。
苏哲没有强行凝聚力量，因为面对岩王帝君，这点力量根本无济于事。
“变回来了？”
察觉到两股气息的微弱变化，钟离眉头一挑，这种情况还真是神奇。
以微弱的意志占据身体主导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摩拉克斯，我们又见面了。”
苏哲声音平静的说道。
他吞噬一部分黑奥，也融合了一部分奥赛尔的记忆，力量与记忆的影响不可避免的让他产生些许改变，无法再像面对游戏里那样去看待钟离。
毕竟两者之间持续数千年的仇怨，他作为奥赛尔，继承身份的同时，也继承了这份羁绊。
“它呢？”
“还在闹呢，但没用，它出不来。”
“我如何信你？”
“你不需要信我，反正你也没打算放我出去。”
钟离沉默了下来。
他确实没打算放出去，怎么可能放呢，这件事尚且存在很多不确定，万一奥赛尔被放出来，那个疯狂的意志又占据了主导该怎么办？
这种事他不可能去做。
当然，钟离也没想过杀死奥赛尔，像奥赛尔这种级别的魔神，要是死了，整片海域都要遭殃。
而璃月港靠海建设，贸易来往很大部分都在海上跑，所以绝对不可能让大海出问题。
放不能放，杀也不能杀。
只能继续关着了。
“摩拉克斯，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哦？什么交易？”
“你这岩神的位置，坐得不累吗？”
钟离皱眉皱起，以为奥赛尔还不死心。
结果苏哲却说：“你这个璃月保姆还没当够么。”
钟离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得不说，苏哲的话有些一针见血的味道，很精准的拿捏到了他的心思。
毕竟在这次请仙典仪上，他就打算趁机‘退休’，从幕后好好看看璃月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