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不久，便见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走进来，这人仙风道骨，双目明亮，看起来比尹观主更具几分仙气。
老道先向神像施礼，这才缓缓转身笑道：“大将军也参禅么？”
刘封叹道：“人世间，无奈之事太多。”
老道言道：“大将军中兴汉室，收服外族，威慑诸国，安抚万民，功盖寰宇，连天子也要听从将军献策，普天之下，惟将军是尊，功成名就，夫复何求？”
刘封却摇了摇头：“生死，别离！”
老道也叹道：“自古帝王将相，莫不求长生，最终也不过一抔黄土，世间之事，都是过往云烟，唯建功业、大功德方能流芳百世，香火不断，将军已然做到了。”
刘封忽然想起来一首诗，缓缓吟道：“挥戈跃马岂为名，尘土事功误此生。何似青山供笑傲，漫将冷眼看纵横。”
老道沉默片刻，也轻轻说道：“看来将军已然入道，果有清虚之心，只是还未登堂入室罢了。”
刘封扭头看了看“清虚守静”四个字，抱拳道：“请道长指点。”
老道言道：“将军可听过列子射箭之事？”
刘封思索半天，微微摇了摇头，他那个时代多学的是孔孟论语，文言文了解得更是少之又少，列子也属于道家，除了庄子的逍遥游那样的文章，恐怕很难被选在课本之中。
老道言道：“昔列子学射，虽能中的，却不知其所以中也。退而又学三年，方知其所以然！非独射箭如此，国之存亡，身之贤肖亦是如之。故圣人不查存亡，而察其所以然。”
“不查存亡，察其所以然……”刘封喃喃自语，却又不觉摇了摇头，自己所经历的这些，又岂能是关凤他们能做到的？
“道可道，非常道！”老道看刘封摇头，又说道，“大道万千，人各有道，将军今日所见，便是将军之道也！”
“我的道？”刘封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道长，心中有所触动，却还是领悟不到关键，沉吟道：“我所见的，便是我的道……”
老道缓缓说道：“大道万千，所求不同，但终将殊途同归，将军今日能有此感悟，必能参玄悟道，了却心愿。”
刘封再要问时，却见老道走到门口，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夜空之中，赶紧起身要追，却猛然睁开了眼睛，原来刚才竟是一场梦。
外面细雨不知何时停止，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从门口照进来，龛台上的香烛早已熄灭，飘起一缕青烟，四野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究竟是做梦，还是托梦？”刘封心中疑惑，站起身来站在门口看着明月，一时恍惚。
若说是梦，刚才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仿佛亲眼所见，如果是真的，却又明明是睡着了。
“难道我也能做庄周梦蝶？”虽然没有化作蝴蝶，但情形相似，真假难辨。
回头看看龛台上冷漠的神像，才觉得那老道的容貌竟和尹喜有些相似，刘封怔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
此时已到深夜，再想起老道说过的几句话，心中默念着，缓步走回了东院，到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走的是哪条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