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喝完了一坛子的酒,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跑光了。他拿起另一坛酒,拍开了泥封就打算喝,一抬头,却看到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元昊手中的酒坛子失手落地,惊诧地叫道:“父王!”
酒坛子堪堪落地的时候,李德明脚一挑,将酒坛子挑了起来,提在手中,也一屁股坐到了元昊的身边,自己先仰头喝了一大口,才将酒坛子递给元昊道:“好酒!喝!”
元昊接过酒来,喝了一大口气,才道:“父王是不是觉得儿臣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太令您失望了!”
李德明拍开手边的另一个酒坛子,骨碌碌地喝了好一阵子,才放下酒坛子道:“咱们党项人敢爱敢恨,敢哭敢笑,有什么可非议的?”他看着窗外的星空,悠悠地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天也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喝得大醉!”
元昊脱口道:“父王也是——”他看了李德明一眼,没有再说下去,心里却暗想,难道至尊无上的西平王,也有得不到至爱而借酒浇愁的时候吗?
李德明听出他的意思,不由地好笑道:“儿子,你以为我同你一样?哈哈哈,要说一样,也有一样的。我年轻时喜欢的姑娘,性子的确也象胭脂一样骄纵泼辣,不过她可比胭脂让我省心多了!我们不但成了亲,还生了一个牛高马大,只会顶撞父母的倔强儿子!”说着,后了拍元昊的肩头。
元昊啊了一声,心中却怎么也无法把他的母亲卫慕王后和胭脂对上号来。他的母亲,年轻时居然也是胭脂这般性情的人吗?
李德明慢慢地说:“四十多年前,我的父亲,你的祖父因为不服李继捧将银夏五州献给大宋朝,于是率着族人出走地斤泽自谋一方天地。宋兵围剿,将地斤泽几乎夷为平地,连营帐都烧了一千多,几年来战死了数万族人,连我的母亲和祖母,都被宋兵俘去。那一年,我才四岁,便失去了母亲。此后,你祖父投奔大辽,再娶义成公主,得到三千兵甲,才得以重兴我党项。我党项人最为重母,但是我父子二人,却均是将生母落在敌人手中,不得相救,实是平生奇耻大辱。不是我们不想相救,只是为政者最忌首鼠两端,你祖父既然倚辽抗宋,便不能再与宋朝议和。直到你祖父去世,临死前叫我务必要与宋朝议和,迎回母亲。等我继位之后,立刻与宋议和,但是我的祖母已经去世了。我的母亲离开我那年的时候,我才四岁,犹记得她年轻美貌笑声爽朗,而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七岁,她却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身是病。而那时候,灵州城的王宫中,还住着义成公主,当年我们是倚着她陪嫁的三千兵甲而起家的。而我当时初继王位,立足未稳,是义成公主亲去大辽,请得辽主的册封诏书,才能够镇住各部族向我臣服。我擅自与宋议和,已经招致大辽的不满,如果再得罪义成公主,就要面临与大辽的交恶。因此我还不能奉她为太后,只能暂时将她安居于天都山中养病。我一直以为我会有许多机会,等我慢慢地稳定王位,摆脱大辽的制掣之后,就可以迎回她。谁知道,在我什么都还来不及做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她在宋庭做了二十三年的俘虏,回到党项,却只活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