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伊凡原以为要到周一才能再次与颜柯见面,没想到,当天晚上颜柯就主动要求见她了,只是气氛有些诡异。
在熊伊凡做晚饭期间,颜柯打来了电话,问她能不能出去坐坐,陪他说说话。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本就好听的声音带着柔弱,让熊伊凡的心酥麻成一团。
“你……吃饭了吗?”她问。
电话那边的颜柯一怔,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还没。”
“来我家吧,我刚刚做好饭。”
于是,颜柯被熊伊凡劝着,莫名其妙地来了她家,又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桌子前。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又似乎只是被烟熏了,看着熊伊凡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有一股子雾气。
熊伊凡都快跟着哭了。
围裙都来不及拿下来,就忙着给颜柯拿纸巾,同时还焦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颜柯什么也不说,更不肯承认自己哭过,只是鼓着小脸坐在桌前,没有了平时傲娇的模样,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小男生而已,觉得委屈,然后生着闷气。保持着心中最后一丝倔强,不肯将心事说出口,偏偏还想要找人安慰。他纠结的心理让人觉得很难懂,熊伊凡也觉得很心慌。她想用纸巾帮他擦眼泪,可惜他的眼睛如同枯竭的井口,没有任何的润泽。这让熊伊凡显得手足无措,围着他乱转,就好像脚下有火在燃烧,让她无法停下脚步。
熊老爹也注意到了颜柯,不免也有些担心,手中还拿着炒勺就开始询问:“小熊啊,他是你的同学吗?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生气不能解决问题。柜子里面还有蛋糕,拿点儿给他吃吧。”
“爸,你去帮我看着锅啦,一会儿菜都煳了。”熊伊凡说着,把自己热心肠的熊老爹推了出去。熊老爹领命,转身出去,留下他们两个单独说话。
“你不是说想让我陪你说说话吗?你怎么不说话?”熊伊凡再次凑到颜柯身边,轻声问道。
她还系着围裙,在肚子的地方有一个小熊图案的口袋,很是可爱,给人一种家居的亲切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子菜香,能够勾起无尽的食欲,让人不禁猜测一名糕点大师的厨艺会怎样,仅仅“香”这一项,就已经堪称一绝了。
“你就不能跟我说话吗?”他问,语气理所应当,毫不理亏。
“可以是可以,可是话题持续不下去啊!”她不由得再次提高了音量。
“我不是说过,跟我说话时不要嗓门太大吗?”
熊伊凡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好好,是我错了。”
为了哄颜柯开心,熊伊凡开始说自己丢人的事情。颜柯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就好似居于高位的王者。听完熊伊凡的糗事之后一脸理所当然,觉得熊伊凡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都不会奇怪。
听了一会儿,他终于心情转好,眼眶中孕育的眼泪也全部消失不见了。在熊伊凡家里洗了一把脸,刚刚抬头,就已经有毛巾拿了过来,直接敷在他的脸上,帮他擦脸,活脱脱一个照顾孩子的母亲。
颜柯夺过手巾,退后了一步,责怪地瞪着熊伊凡:“我自己会擦。”
熊伊凡家里的毛巾有一股洗衣液的清香味道,带着家的温馨。
将脸擦干净后,颜柯走到了厨房门口,十分正式地对熊老爹问好:“叔叔好,我是小熊的同学,住在隔壁的小区,今天打扰了。”
方才他进来时情绪不佳,并未对熊老爹问好,在颜柯的世界观里面,这是极为不礼貌的,他必须补救。
熊老爹不是一个会计较的人,熊伊凡的性格大部分遗传于他:“没事,你去坐着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颜柯似乎很少在同学家里吃饭,十分拘谨。可是很快,他就觉得无所谓了,因为这父女二人完全没有将他当外人。他注意到餐桌上只有父女二人就开饭了,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合影,心里已有所猜测,规矩地没有多问,只是闷头吃饭。
熊伊凡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鼓着腮帮子告诉他哪一个是她做的,哪一个是熊老爹做的。不得不说,这父女二人的厨艺都是不错的,颜柯觉得都很好吃。
吃过饭后,颜柯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熊伊凡起身去送。
这里是旧小区,楼道里面个别楼层的感应灯并不灵敏,如何跺脚也不亮。熊伊凡伸手握住了颜柯的手腕,小声叮嘱:“跟着我走,这边的楼梯很陡。”
颜柯没有挣脱,沉默地被她拉着。
寂静的楼道里面,安静且清冷。熊伊凡的手渐渐开始颤抖,她紧张得不敢回头去看颜柯。重重地吞了一口唾沫,渐渐觉得自己有那么些居心不良,掂量着自己算不算在占颜柯的便宜。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熊伊凡再次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原因,就当我看了一部深情的电影,多愁善感了吧……”颜柯说完,叹息了一声。原因他并不想说,恐怕是家里的难言之隐。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肯言说的小秘密,熊伊凡一个劲地问,会显得有所冒犯。
“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好,我也不会将你满卫生间挂粉红色内裤的事情说出去。”
熊伊凡当即蹦了起来,回头盯着颜柯,羞红了一整张脸,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清楚。
颜柯难得地露出了笑脸,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临走时还不忘记拍了拍她的头,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上去吧。”
她乖乖地听话,看着颜柯走出小区。皎洁的月,银辉洒满大地,将他离去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白。天空之中的星星闪烁着,好似也在对颜柯抛着媚眼。
熊伊凡觉得很遗憾,因为从颜柯来,到他离开,她都没能问出问题所在。她终于意识到,如此俊美的少年,学习如此好的他,也会有他的烦恼,无法诉说,难以启齿。
回到房间,某人躺在床上,一边疑惑颜柯难过的理由,一边又为颜柯今天愿意第一时间来找她,而非别人而感到激动。想起自己曾经握过颜柯的手腕,她就忍不住在床上翻滚起来,兴奋难当,理所应当地再一次失眠,黑了眼圈,第二天也没能拿去蛋挞,只好带了三个煎饼果子。
颜柯依旧是自然地接过,盯着她的黑眼圈笑嘻嘻的。
“你笑什么啊,看我没睡好你很开心?”熊伊凡不高兴地问。
“不是啊,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算有黑眼圈也看不出来,最近居然能看出来了。”
熊伊凡后知后觉地反问:“我可以认为是你在夸我皮肤白了吗?”
熊伊凡之前就在用美白面膜,之后又有轩给予的补货,如今还真是白了许多。不过,与颜柯相比,她还是一个小黄人。
“你可以这样理解。”颜柯说着,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了熊伊凡。
熊伊凡狐疑地接过,打开来,看到里面放着一双浅棕色的半指手套,顶端还有一圈毛茸茸的兔毛,看起来十分温暖,还很可爱。
见她不解,颜柯解释:“昨天感觉你好像很冷的样子。”
熊伊凡当即忍不住腹诽,那时哪是冷啊,她是紧张得发抖!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说不定颜柯是昨天晚上特意去为她买的,这也是颜柯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呢!想想,就觉得心中暖融融的。
她试着戴了一下,发现刚好合适。
“谢谢,很好看。”说得矜持,人却笑开了花。
颜柯看了一眼,不免有些惊讶:“看不出来你手还挺白的。”
“我脚更白。”熊伊凡说完,恨不得脱鞋给他看。
颜柯吓得连退了好几步,生怕别人知晓他认识她。
可是,颜柯送熊伊凡手套的情景还是被车站的不少女生看到了。
颜柯在学校算是一名风云人物,学习好、人也帅,还是出了名的钢琴小王子,学校里面追他的女生不在少数。之前觉得他与齐子涵是情侣,不少人望而却步。如今知晓颜柯总是与熊伊凡这样的女汉子一同上学,不少人也注意了起来。
于是,与颜柯走得颇近的熊伊凡,已经成为众多女生的假想敌。
熊伊凡刚到学校,就恨不能将颜柯送的手套供起来,每天点几根香,供上几个水果。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而且还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男神保佑。
熊伊凡还在膜拜,就被齐小松一个电话叫下了寝室楼。
到了学校的凉亭里面,齐小松见到熊伊凡第一眼就开始兴师问罪:“你知不知道你收了一件礼物,害得多少女生哭了鼻子?其实这些都无所谓,最让人觉得可恶的是,你居然还惹哭了我妹妹。”
熊伊凡思量了一会儿,便直接坐在了齐小松身边:“是她们大惊小怪。”
“你敢说你心思纯洁?”齐小松问得阴阳怪气的,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熊伊凡看到齐小松的神情,不由得一怔,随后就有几分不悦了。
“公平竞争不行吗?她们喜欢谁是她们的事情,她们如何去追的,也是她们的事情,她们不争气地哭了,这统统与我无关吧?”
听到她这一句话,齐小松当即垮了一张脸,不薄不厚的唇瓣好似瞬间干裂开,露出了一丝猩红的颜色,就好似破碎了的心脏,那丑陋的伤口暴露无遗。几句简单的试探,却得到了如此直白的答案。他突然后悔来问,这样他还能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熊伊凡没有喜欢的人,自己还有机会。
可是,如此明显不过的事情,他早就看出来了。于是,带着心中那扭曲的嫉妒,他开始冷嘲热讽:“还真看不出来,我们熊哥也有倒追的一天。”
“是啊,我在倒追,难道你妹妹就不是吗?你现在找我是什么意思,因为你与我关系好,所以派你来劝我放弃吗?”
“熊伊凡,子涵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齐小松近乎于低吼了,随后在凉亭里面烦躁地来回踱步,几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你放弃他行吗?”
“不要,我喜欢他。”
齐小松几乎要将眼珠瞪出来了,有一句深藏在心中的话险些破口而出,熊伊凡的手机铃声却打断了他的诉说。
气氛被打断,冲动也很快被遏制住,他将险些脱口的表白重新咽回到肚子里面。
熊伊凡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颜柯焦急的声音:“快来快来,救命!”
她一听,吓了一跳,当即蹦了起来,快速向外走,同时问:“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走得毅然决然,甚至不愿意与齐小松打一声招呼。
齐小松看着她离开,脊背僵硬,高大的身体突然变得矮小了几分,宛如短短几分钟内,让他遭受了千年的风霜雨雪,身姿也一点点变得蹉跎。
丁茗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站在齐小松身后看着他:“吵架的理由略显牵强啊……”
齐小松也没隐瞒丁茗,直接笑着说:“今天子涵是对颜柯表白被拒绝了才哭鼻子的,根本没提小熊的事情。在她心里,小熊就是未来嫂子,她一直很喜欢小熊的……”
“你为什么不干脆表白?”
“现在不是时候吧,她如果追颜柯的话,她一定会受伤的,那时……”
“真的喜欢她,会舍得看到她受伤吗?”
“不让她受伤,她不会意识到我的好。”
齐小松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不勇敢找寻借口,此时也是在自圆其说罢了。
“莫名其妙。”丁茗坐在凉亭里面,看着熊伊凡的背影,心中却有些羡慕。
齐小松大马金刀地坐在丁茗身边,舒展开自己的手脚,就好似长腿长脚的蜘蛛,张开了巨大的网。他歪着头,看了丁茗一眼,突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说丁小茗同学,你不会喜欢我吧,千万别啊,我会拒绝的。”
丁茗被问得心口一颤,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最后强装镇定地回答:“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你是小熊的朋友,不能喜欢我,也不能让小熊知道任何端倪,不然啊,我就真的是没可能了。只要与你在一起过,我这辈子就算是错过她了,我会不甘心的。”齐小松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随后站起身来,又低声说了一句,“千万……不要喜欢我。”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有着精神洁癖,对古代三妻四妾嗤之以鼻,开始向往肉体占有与精神占有这样的双领域,也就是俗称的独占欲。女人们无法与闺密分享男友,那无疑是一件令几个人都很别扭的事情。
世间的男人千千万万,用不着闺密两个人去抢一个男人,这不能说明这个男人有多好,只能说明两个女人的交际圈子都太小。
曾经有人说,两个女人,如果爱上过同一个男人,那么她们的一生都会互相比较。往往,让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彻底决裂,只需要让她们爱上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爱上了其中一个女人。
失败者暗暗祝福,却也会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幸灾乐祸。这是人的本性,而不是电影之中虚构出的善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