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行在路上,恐阴阳冰火靴再次引发事端,便用布匹包裹起来背在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走了多远。
这次第,陆松歇在一家路边的茶舍里,随便叫了些吃的。
茶舍非常的小,里边只有个两个伙计和一个掌柜的。
其中一个矮些的伙计甚是机灵逢客便笑,将生意打点的周全;倒是另一个高个的伙计相对之下,显得有些憨实甚至有些呆。
这下高个伙计端着一盘茶食,朝刚进来的食客走去。不料绊倒了凳脚,一个趔趄,将手中的茶盘甩了出去。
掌柜的见了,脸色一沉,走上前来,一个耳光劈在伙计脸上,大声骂,道:
“唉,瞎眼啦,瞎眼啦!
整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摔坏的东西,要从你这个月的工钱中扣除。
连这些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活着还有什么用处,不如死了算啦!”
高个伙计吓得噤若寒蝉,瘩耸着肩膀,大气都不敢喘。
那掌柜的却还是在那里喋喋不休。
陆松将掌柜的话听在耳里,捏着个茶杯寻思,忽地自言自语道:
“活着有什么用处?
人为什么而活着!
之前在白云寺中,随心大师曾点拨过我,
说我是为了生平之志和家人朋友而活着。
如今我家人不在,朋友也失散了,自身更是历经过生死轮回,早就将这一切看淡,可还是找不到活着的理由。”
想到此处,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将酒钱放在茶桌上,提起行李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中来到扬州,城里热闹非凡,街上人流似川,客商云集。
忽地前头传来一阵锣鼓声,却有人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各位江湖朋友,小可周游天下途径宝地,身无长物唯有一耍。
大伙有钱的给个铜板赏口饭吃,没钱的捧个人场乐呵乐呵。”
眨眼间便围上了许多人,陆松见得前面人头攒动,也顺着人潮涌了过去凑身一看,却原来是在耍猴。
只见那耍猴人,敲打着镗锣在人流中走了一圈,角落里伏着一只瘦弱的猕猴,脖子上套着一根仅比上肢小一点点的绳索。
猕猴那昏沉的眼睑似闭非闭,随着镗锣声响不住气启合,看上去十分疲惫,提不起半点精神。
忽地耍猴人“啪”地一鞭,抽在猕猴头前一尺处,猕猴迟缓地爬了起来,似乎并不灵活。
耍猴人一声叱喝,猕猴还是呆呆地张眼望着前方,耍猴人见状着怒,抡起地上的棒子在猕猴身前敲了敲,猕猴吃惊,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耍猴人再次挥鞭打在地上啪啪作响,猕猴依旧先前的模样。
此时人群中有人不甚耐烦,嗤之以鼻,倒喝彩来,耍猴人看着周遭看客的表情一阵脸红。
尴尬之下,再次抡起棒子,真个扎扎实实地打在猕猴的羸弱的头上,打得猕猴双手抱头“吱吱”怪叫。
耍猴人再次挥鞭,抽打在猕猴身前的地板上,猕猴终于竖起身子,眼神冷漠地瞧着这一围奔着热闹而来的看客。
伴着耍猴人的吆喝鞭子落地,猕猴一手着地撑起身子倒立起来,之后矫捷地在空中翻了个身,那一连串勉强的动作,惹得看客们掌声阵阵。
一通鞭子响完,耍猴人从扎紧的麻袋中抽出一只糜烂的香蕉,抛在猕猴脚下,却捧起盘子频频伸向前来围观的看客。
看客们图个快活一一解囊,唯有陆松将目光押在了猕猴身上。
只见猕猴像是换了个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向香蕉,继而拾起转向角落,馋猫吞鱼般地食了起来。
一点也不嫌弃那只糜烂的香蕉,那一串的动作是那般自然,没有半点矫作。
就在陆松关注猕猴入神之际,一个盛满铜板的盘子映入了眼帘。
陆松看了看盘子中的钱,又抬头看看那脸上堆满笑容的耍猴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抛入盘中。
耍猴人摸着那二两银子,不住地向陆松鞠躬致谢。
陆松却是静静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吃完香蕉后闭眼沉睡的猕猴。
言由心生地吟诗:
鞭抽棒打还喝叱,戏耍不分雪雨天。劳碌终生何所为,只求一饭饱安眠。
耍猴人闻言一震,抬头来看陆松,陆松已然转入人群中散去,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