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没有人再来吊唁了。雪上飞心想。她回到房里看一眼母亲,为她打了一盆热水。炉膛里的火还是热的!女子又给炉子里添了一把柴,轻轻地关好门,上好闩。
雪上飞好一阵心酸。
一刻钟左右,雪上飞来到同在一个县城的大伯家门外。
大伯家并不比她家好到哪里去。两家明显的差别就是,夜虽然很深了,但大伯家却依然门庭若市。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到大伯家来了。一进门的她就发现貌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些前来找大伯看瞧病的人,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人只见多多,并不见少,院子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一队。
雪上飞这一眼真的瞧明白了。
有一个两个发烧的可以理解,可是一个小县城总共才几个人啊!怎么一下子钻出这么多人?难道他们一夜之间全病了不成?雪上飞看着他们,陷入到一片沉思之中。
路上,行乞的人比往年多出不少。而他们的尸体,也同样比往年多出好多。
雪上飞分不清谁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她起初并没在意。她也并没有多想。
“不行,我实在是忍不了!”雪上飞跑在最前面,她管不了那些人了。等他们没时候,他们病的就是再厉害,也还是大活人一个不是?既然是大活人,那就再等等也无妨。
在这里的人自然有活着的,然而,家里的呢?
雪上飞并没有想那么多。
“牟郎中,我求您到家看看好吗?我父亲他,已经病逝了!”雪上飞跑到最前面。那“伯父”二字,她怎么也没好意思说出口,那是近二十年的兄弟恩怨了,那时候,牟绍舜发过重誓的,就因为,他生的这个女儿是一智力不全的人。
那时大伯说她这种病怎么也不会看好的。要么把她弃了,要么就倾尽家财,就算如此,也不会叫这个女婴变成正常孩子的。
父亲打那时起与伯父开始老死不相往来。两家虽然住在同一个县城。但是,这二十来年,还真的就没来往过。
所以,牟绍禹并不认得他这个侄女儿,听到一个女子如此他无礼的与自己这样说话,牟绍禹不高兴了。他撅起他那小山羊胡子,将眼镜向上一推,只瞄了雪上飞一眼,道出一句:“出人命的又不是妳一家,我这儿一时也离不开,先到后面等等再说吧!”
那一双干瘪的双手,是他步入老年的象征。
雪上飞一点儿也没有听他的意思。“唉!我说牟郎中,你这么一大把的年纪了,怎么连里外拐都分不清了呢!是我父亲的命珍贵呢!还是这些个不相干的人珍贵?你就不能屈一下尊吗?”雪上飞这种态度话,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这是哪家的臭丫头!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身后,长长的队伍当中,几个人小声说道。
牟郎中正给他们一个个的写方子,听雪上飞如此之无礼,他突然摔下笔,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要指着雪上飞破口大骂。
那抬高的双手指着女子的额头,嘴唇蠕动了好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他的嘴角流出浓浓的血丝儿。
“雪妞儿,是妳吗?”上一次看到这孩子,她还在襁褓里。而女子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证明她就是雪妞儿的东西。她不明白伯父是怎么看出自己来的。
她想否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她不能。
牟绍禹放下手指。轻轻地道:“这就是命啊!”
“妳父亲他,妳父亲他是不是?是不是先我一步走了?”牟绍禹的眼里全是泪水。此情此景。雪上飞并没有同情他。她继续说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如果你忍心看着你亲弟弟死不瞑目,弟妹守寡,那你大可不去,也当我没来过!”雪上飞说完,起身就要走。
“雪妞儿啊!妳等一下!我没有说过不去啊!但是他们呢?”牟绍禹指了一下身后的人,一时也拿不出主意来。雪上飞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大伯那双深邃的眼睛说道:“咋?你这是回心转意了?要不是,就不要再叫我了!”
雪上飞摇摇头,她没心情再看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