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更这时站起身来,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际,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武林中人之所以一入昆仑山,便不再催持真气,并非是因为我师父所施的结界,而是这五雷惊天阵。”
楚瑶劝慰道:“你也不必自怨自艾,五雷惊天阵乃上古神阵,当今世上绝无一人能破。你至少要比旁人强过百倍,至少你敢试图要冲阵而出。你瞧我,一听到五雷惊天阵,连试着冲阵的勇气也没。”
这番话说得极为真诚,柳三更心中颇觉欣慰。
两人席地而坐,稍作休息之后,这才又缓缓翻山攀壁。
将近黄昏之际,二人才爬上山顶。一眼望去,只见山后仍是群山缭绕,仿若一片碧海被皑皑白雪笼罩其内。
此时,斜阳西下,只映得山间一片寂静肃杀之气,更加说不出的波澜壮阔。
“由此向东,再行百余里,便可出山啦。”楚瑶遥指向东一指,柔声说道。
柳三更点了点头,忽然纵声长啸一声,只震得山谷之中群鸟疾飞,松林萧瑟。
“你小点声。”楚瑶笑着说道。
“怎么啦?你怕咱们被昆仑山十三太保听见是不是?”柳三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不……我是怕你震得山河俱碎,积雪崩裂,将咱们两个埋在雪中。”楚瑶嬉皮笑脸的说道。
柳三更明知她是有意嘲讽自己,却也是会心一笑,毕竟他觉得和楚瑶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当即将头转向山谷方向,提气大呼:“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一语甫歇,只听得山谷之中回音不绝。
楚瑶拍手叫道:“好诗!想不到你竟然是位才子,文采斐然啊,以前倒是小瞧了你呢。”这句话中倒有半句是嘲讽柳三更。
柳三更道:“你又挖苦我是不是?”
楚瑶摇头道,“我是称赞你吟的一首好诗,只可惜我福薄,只能听到两句,却不知后两句又是什么?”
柳三更挠了挠头,惭愧笑道:“其实这不是我写得诗,而是抄别人名句来的。”
楚瑶道:“单听这两句,便知其诗意洒脱,大有卓然独立的豪情壮志。胜过那爱种地除草的陶渊明百倍啦。”
“你还知道陶渊明?”柳三更惊道。
“当然啦!”楚瑶淡淡说道,“我舅舅常说,你们这些凡人,一向自视清高,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什么不做丧尽天良的事情,其实全都是伪善之辈。”
柳三更苦笑道:“可是陶潜公绝不是伪善之辈。”
楚瑶道:“就算他不是伪善之辈,但他总是一个畏头畏尾的胆小鬼吧?那跟懦夫又有什么区别?”
柳三更忙道:“他不是懦夫,他只是眼见官场黑暗,这才愤然辞官,回家种田。”
楚瑶道:“他曾写《归去来兮辞》,其中有一句我记得清楚,是:‘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于是又写‘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求之靡途。’这说明什么?他分明是穷的吃不起饭啦,所以才想着要去当官敛财。”
柳三更笑道:“他说得明明白白,是亲戚、朋友劝他去当官的。其实并非出自他所愿。”
楚瑶道:“好啊,既然是被别人劝他去当官,那只能说明他毫无主见,常被旁人左右。这样的人,有什么本事了?”
柳三更一怔,心想也对。当即便不再言语。
只听楚瑶又道:“他去当官时的出发点只不过是想要吃饱饭,从毫无半点为国为民担忧的心思。到了官场,又觉得官场黑暗,尔虞我诈,又难免要临阵脱逃,最后又回家种地啦。他若是刚毅正直之人,便该整顿官场。即使靠他自己一人之力,难以整顿,仍可以其手中的权力对百姓好些啊,至少上表奏章,恳求皇帝减免赋税总能做到吧?就连这等小事也没做出一件,便灰溜溜的逃回了家中,不是懦夫又是什么?似这等懦夫写几首诗,自怡其乐,难道也该对他大加称赞么?”
柳三更知道楚瑶口齿伶俐,胜过自己百倍,自己若是和她争辩,绝难胜她。又听她一番高谈阔论,驳得自己哑口无言,登时立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这才说道:“我又没吟诵陶潜公的诗,你这般气愤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