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更急了。
雪花飘得更紧了。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深山之中,还有人骑马?”柳三更心中暗暗纳罕。
歇斯底里的许瞎子听到马蹄声,也渐渐镇定下来,“离山顶还有多远?”
“马上就到山顶啦,是不是下了山就到了?”柳三更问道。
许瞎子摇了摇头,又缓缓上山。
山路崎岖,山坡上尽是积雪,越向上行去,积雪越厚,渐渐没入膝盖。
“许前辈,你听到马蹄声了没?这大雪山还有旁人么?”柳三更问道。
许瞎子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走你的路,理会别人作甚。”
柳三更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行了片刻,终于到了山顶。柳三更只觉北风如刀割一般,刮在脸上,竟刮得生疼,原本摔过的脸,青一块红一块,被冷风一吹,仿若能直接将脸皮割破,流出血来。
“我要是脸皮厚该多好啊?”柳三更暗暗嘀咕一声。他总是觉得自己是个脸皮薄的人,容易害羞,比较内向的人。就连坐公交车,都不敢问一下司机,是否能到自己去得终点站。他生怕车上的人笑话他,即便别人不笑话,他也怕别人在心底笑话他。也不知哪一天自己忽然搭错了筋,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迈出第一步,不胆怯,不害羞。”从此之后,他果然性情大变,开始变得什么都无所畏惧,什么都大大咧咧。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不过是现在自己装出来的厚脸皮罢了。
“三更,数清楚没有?可是一十三匹马?”许瞎子忽然问道。
柳三更吃了一惊,他到山顶时,的确向下望了一眼,确确实实见有十三匹在山谷穿行,当即问道:“你听出来的?”
许瞎子点了点头,道:“这是昆仑山十三太保,江湖人称十三大盗。”
柳三更暗暗吃惊,心想他一个瞎子,竟然什么都知道。
“你想不想喝酒?”许瞎子忽然问道。
一提到“喝酒”二字,柳三更肚中酒虫便已开始蠕动。天寒地冻,冷风如刀,倘若将几大碗烧刀子灌到肚中,岂不是大快人心?柳三更越想,口中涎水便要流出,忙道:“想,当然想!”
“好,今日让你喝一个饱!”许瞎子说着纵身一跃,朝着山下已跃出十余丈。
柳三更叫道:“等等我!”原本累得筋疲力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听到喝酒,忽然精神一震,跟着奔向山下。
许瞎子轻功远胜过柳三更百倍,只见他早已负手立在山谷小路中等候,听到柳三更的声音,问道:“可有马蹄印?”
柳三更道:“有!”
“好,咱们顺着马蹄印去追,一定能找到酒馆!”许瞎子说着已缓缓前行。
“酒馆?”柳三更惊疑道:“这里鸟不拉屎,又怎会有酒馆?”
许瞎子也不答话,仍旧直行。
柳三更见他神神秘秘,心想许瞎子本就是个江湖奇人,他既然说有酒馆,肯定就会有酒馆。想到此处,便快走两步,跟上前去,问道:“许前辈,昆仑山十三太保是什么来头?”
许瞎子道:“强盗。”
“强盗?”柳三更又问,“这里也有强盗?”
许瞎子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道:“少说话。”
柳三更哦了一声,讪讪跟随。
约行了将近十余里地,柳三更只觉得布鞋里灌满了雪水,一双脚冻得冰凉,身上却一直冒汗,渐渐又没了力气,连连催动真气,只觉体内空空如也。只见许瞎子健步如飞,离自己越来越远,心想:“我若是再走慢一些,他又该嫌我没用了。”当即又咬紧牙关,快走几步。
待转过一道山弯,只见前方是一道弯口,左侧山壁下竟真的有间木屋,外面拴着十几匹马,更有几辆马车。柳三更心想:“许瞎子果然没猜错,这里还真有酒馆。”只见酒招旗耷拉在旗杆上,毫无半点精气神。这座酒馆正好坐落在山弯之处,即便风再大,也刮不过来。
将近酒馆门口,只听里面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及高谈阔论,柳三更依稀听见像是江湖中事,心想:“一定都是些江湖人。”
许瞎子推门而入,划拳声忽然随即而止,柳三更只见屋内坐满了数十条大汉,其中另有两名女子,身披裘皮,灰绒绒地皮毛簇拥在雪白的脸颊上,说不尽的妩媚。只见她二人和五六个男子同坐一桌,谈笑风声。桌上、凳子旁均放着兵器,有刀、剑、枪、鞭、斧、锏、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