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
天气灰蒙蒙的，鹅毛大雪落下，就连不远处的海湾也结了一层薄冰。
本该是此时代日本的第一大城，或许是大雪纷飞的缘故，此刻看起来显得萧索，德川家的旗帜有气无力的挂在城墙上，而来往的平民更是稀少，大多都躲在屋子里，工商业停顿，曾经熙熙攘攘的几个城下町毫无人气。
天下大乱，流民遍地，哪怕人人都知道是城内大御所大人有关，但又有谁会在乎呢？只要在这重启的乱世不染上‘瘟疫’，能够吃上一碗饱饭，其他的东西就随他去吧。
现在日本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权利真空，征夷大将军德川秀忠已被赐死，偏偏上一代将军没有接过位置，也没有任命继任者，如今按头衔来算的话是‘太政大臣’，如此算来，从建久三年（1192年）源赖朝将权利夺到武家之后，时隔四百多年，政权再次回到了朝廷的手里。
真是可喜可贺，可惜京都的公卿和天皇基本上死绝，剩下的也逃得不知去向，现在也没人来庆贺这一伟大的阶段性胜利。
地面萧索，在头顶那朵涡云俯视之下更显得十分压抑，仿佛更高等生命体在向下俯瞰，急匆匆走过雪地的人深刻感受到‘举头三尺有神明’的真正意味。
没有犯罪，也没有抱怨，一切都顺着轨道运行。
顺着满是卫兵、巡逻队的城池向内，那些没有修完的建筑就等他丢在那，哪怕一重丸还有大段城墙坍塌也无所谓，没人关心，更没人去修补。因为大御所重回江户以来就没有露面，如今整个城池的运作都是由旧臣自发的负责。
发放粮草，维护治安，整顿军势，他们本就是德川之臣，如今被更高位的家康大人指挥也没什么羞耻感，除了那让人神经质的压力......
是的，在外藩看来军容依旧鼎盛的德川家实际上已经进化到‘共和’时代，领国大量失控，甚至维系统治的基石竟然是江户城百里之内不会感染瘟疫！
“真是有辱家名啊！”土井利胜按着冷硬的城墙，沧桑不少的脸上满是抑郁。
作为将军重臣，他留了下来，本以为德川家内乱会在第二次关原大战之后结束，没曾想家康大人一头扎进本丸之内，从此再无音讯。
“真是羡慕青山忠俊那家伙啊，带着兵去了苇名国，远离这个和死人墓地一样的地方。”旁边的酒井忠世要年轻稍许，摊开手看着雪花在掌中融化。
当年的德川家二代重臣就没剩下几个，剩下的人也看不到希望，难怪他们郁郁寡欢。
‘智之利胜’瞥了老伙计一眼，淡淡道：“那你可以去苇名国，反正现在不设防，更无所谓人口流动。”
“我怕在路上感染瘟疫啊。”酒井忠世挤出个笑容，却伸手指向外面的百万‘活死人墓’，“而且在下可没有铁石心肠，放不下这些人啊，啧，还不如像松平大人那样战死沙场，懒得被这些俗事打搅！”
现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事情便是江户本丸是绝对禁地，谁踏入谁死！既无命令，也没办法上报，他们戎马半生也没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真的是当家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