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了。
直到最近，我总算弄清楚双亲的全名。
父亲是保罗·格雷拉特。
母亲是塞妮丝·格雷拉特。
我的名字则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是格雷拉特察的长男。
虽然被命名为鲁迪鸟斯，但父母称呼对方时都不叫名字，叫我的时候则是省略成「鲁迪」，所以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总算记住彼此的全名。
★★★
「哎呀呀，鲁迪真喜欢书呢。」
看到我去到哪里都带着书，塞妮丝笑着说了这种话。
他们并没有指责我带着书的行动。
而且吃饭时我也有把书放到旁边去，不过，我不会在家人面前看魔术教科书。
虽然也不是打着「真人不露相」的主意，但我目前还不确定魔术在这个世界中处于什么位置。
在生前的世界，中世时期曾经发生过「狩猎魔女」。
就是使用魔法的人会被视为异端处以火刑的那段历史。
虽然在这种书会被当成实用书出版的这个世界里，再怎么说魔术应该都不至于被视为异端，不过也有可能并没有受到正面的对待。
说不定这里的常识是：「必须等长大后才能使用魔术」。
毕竟这是使用过头就会昏倒的危险行为。
也许会被视为对成长有害。
由于我有这些考量，所以在家人面前总是隐瞒着自己会魔术的事实。
只是我曾经对着窗外发射魔术，说不定早就已经穿帮了。
这也没办法嘛，因为我很想试试射出时到底能到达多快的速度。
女仆（好像叫作莉莉雅小姐）偶尔会带着严峻表情看我，不过双亲依旧保持着随性愉快的态度，应该没问题吧。
要是遭到阻止是可以算了，不过既然有成长期，我不想白白错过。
必须趁现在能练多少就练多少。
★★★
我的魔术特训到头来还是划下了句点。
那是在某一天的下午。
因为魔力量乜增加了不少，打算试验中级魔法的我抱着不当一回事的心情咏唱了水炮魔术。
大小：一，速度：0。
我原本以为会像往常那样把水灌进桶子里。
顶多会有点满出来吧？
结果却放出了水量惊人的水柱，还把墙壁打出一个大洞。
我茫然地看着从大洞边缘一颗颗滴滴答答往下掉的水滴。
即使整个人都吓傻了，但我却没有产生试图补救的念头。
墙上开了个洞，我用了魔术的事情肯定会曝光。
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态了。
我这个人不做无谓挣扎。
「出了什么事！呜哇……」
头一个冲进来的人是保罗。
看到墙壁上的大洞后，他惊讶地张大嘴巴。
「咦……这……这是怎么……鲁迪，你没事吧……？」
保罗真是个好人。
明明怎么看犯人都是我，他仍旧如此关心我的安危。
到现在他还在喃喃说着「是魔物……吗？不，这附近应该……」之类的话，用心警戒着周围。
「哎呀呀……」
接着塞妮丝也进入房间。
她比父亲冷静。
先按照顺序检查被打坏的墙壁和地板上的积水等状况后……
「哎呀……？」
塞妮丝很快就注意到我翻开的魔术教科书内页。
接着她先看看我再看看魔术教科书，然后来到我面前蹲下，以温柔的表情看向我的眼睛。
好恐怖。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笑意。
我拚命把一直很想乱移的视线放到塞妮丝身上。
在尼特族时代我学到一件事，就是做错事时就算豁出去摆烂，也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所以，我现在绝对不能转开视线。
这种时候最需要诚恳的态度。
光是看着对方不转开视线，看起来就会显得诚恳。
不管内心抱着什么想法，至少表面上诚恳。
「鲁迪，你刚刚是不是念出了这本书上写的内容？」
「对不起。」
我点头承认并开口道歉。
做了坏事时，最好是干脆认错。
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能造成这种状况。
立刻会被拆穿的谎言只会造成信誉流失。
我生前就是像那样不断随便撒谎，才会越来越不受信赖。
不能重蹈覆辙。
「不，可是我说……这是中级……」
「哇啊！亲爱的，你听到了吗！我们家的孩子果然是天才！」
塞妮丝的喊叫声盖过了保罗的发言。
她双手交握，似乎很高兴地跳来跳去。
真有精神。
我的谢罪被无视了吗？
「不，我说老婆……我们明明还没有救过他认字……」
「现在立刻去聘请家庭教师吧！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魔术师！」
保罗感到很困惑，塞妮丝则是兴高采烈。
我能够使用魔术似乎让塞妮丝开心得不得了。
「小孩子或许不可以便用魔术」的推论看来只不过是我在杞人忧天。
莉莉雅则是平静又沉默地开始打扫。
这个女仆大概之前就已经发现……或是隐约有察觉到我能够使用魔术吧。
只是因为这并非什么坏事，所以也没有特剔介意。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想看看我双亲欢天喜地的反应。
「亲爱的，明天就去罗亚镇上贴出求才告示吧！必须好好培育孩子的才能！」
塞妮丝自顾自地非常兴奋，嚷着些真是天才或很有才能之类的感想。
只不过是突然用出魔法，就把我捧成天才。
这该说是为人父母的偏袒心呢？还是能使用中级魔术真的很了不起？我无法判断。
不，果然只是因为溺爱孩子的心态吧。
我从来不曹在塞妮丝面前表现出要使用魔法的举动。
可是她刚刚却说了「果然」，这代表她从以前就认为我有可能是天才。
明明没有根据……
噢，不对。
的确有迹可循。
我有经常自言自语的倾向。
就算是在看书，也会嘀嘀咕咕地念出喜欢的词语或句子。
来到这世界之后，还是会边看书边低声自言自语。
一开始是用日文，等到学会语言后，就下意识地换成了这世界的语言。
听到我在自言自语，塞妮丝会以「鲁迪，那个是——」来开头，教导我各个词语的正确意义。
多亏她这样做，我才能记住许多这世界的固有名词。算了，这件事先放一边去。
虽然没有人针对这事讲过什么，但其实我是靠自学来学会这世界的文字。
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没人教过我。
看在双亲的眼里，应该会认定情况是：「自己的小孩连教都没教过，却能够看懂文字并把书上内容念出来」吧？
这果然是天才般的表现。
如果自己的小孩能做到这种事情，我也会认为是天才。
生前，我弟出生时也是这种情况。
他成长得很快，不管做什么都比我和我哥还早学会。
像是开口说话，或是靠双脚走路。
所谓父母就是一种乐观的生物，只要自己的小孩做了什么，就算是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会夸口成「这孩子说不定是天才呢」。
算了，虽说我是个高中就辍学的垃圾尼特族，但精神年龄已经超过三十岁。
要是没让父母觉得是个天才那也太惨。
毕竟实际年龄可是十倍啊！十倍！
「亲爱的！要找家庭教师！罗亚那边一定可以找到优秀的魔术老师！」
而不管哪里的父母似乎都一样，只要发现孩子似乎具备才能，就会想要给予英才教育。
我生前的父母也是把弟弟吹捧成天才，让他去学了很多才艺。
所以呢，塞妮丝提议要帮我找个魔术师来当家庭教师。
但保罗却表示反对。
「等一下，不是说好生男孩的话就要让他成为剑士吗？」
男孩就让他学剑，女孩则是教她魔术。
他们似乎在孩子出生前定下了这种约定。
「可是他才三岁就能够发动中级魔术！只要好好锻链，一定可以成为了不起的魔术师！」
「但约定就该遵守吧！」
「讲什么约定该遵守！你不也总是违背约定吗！」
「我的事情和现在的状况无关吧！」
两人当场开始夫妻吵架。
莉莉雅继续平静地扫除。
「让他上午学魔术，下午学剑术就可以了吧？」
虽然他们争执了好一阵子，但打扫完的莉莉雅叹着气如此提议后，这场口头战争也就平息下来。
而这两个笨蛋父母完全没考量到小孩的心情，直接逼我学这学那。
算了，反正我本来就决定要拿出真本事过日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
如此这般，我们家决定聘用一名家庭教师。
贵族子弟的家庭教师似乎是收入相当不错的工作。
保罗是这一带少有的骑士，基本上似乎也有着下级贵族的身分，所以能够提供和行情差不多的薪水。
不过，毕竟这里在国内也是位处角落的乡下地方。
换句话说算是边境，别说优秀的人才，连魔术师都很罕见。
即使向魔术师公会和冒险者公会提出委托，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应聘……
原本好像在担心这种事情，结果却迅速地找到人，而且明天就会过来。
因为这村庄里没有旅舍，对方好像要住在我们家。
根据双亲的预测，来者应该是已经退休的冒险者。
年轻人不会想来这种乡下地方，而且宫廷魔术师在王都那边多的是工作。
在这个世界中，规定只有上级以上的魔术师有资格担任魔术教师。
换句话说以冒险者的排行来看，大约是中上或是更高的位置。
所以应该会是那种长年以魔术师身分钻研魔术的中年人或老年人……
长着一把胡子，看起来就很有魔术师气质的人会来吧。
「我叫洛琪希，请多指教。」
然丽，和预测相反，出现的人是一个还很年轻的少女。
年纪大概是国中生左右吧？
身上套着魔术师风格的褐色长袍，水蓝包头发绑成麻花辫，表现出的模样可以用娇小端正来形容。
没有被阳光晒黑的雪白肌肤，似乎有点想睡的微眯双眼，看起来颇为冷淡的紧闭嘴角。即使没有戴着眼镜，给人的印象却很像是那种整天窝在图书馆里的文学系少女。
手上只有一个皮包，以及一根看起来就像是魔术师持有物品的杖。
我们全家三人一起出面迎接这样的她。
「……」
「……」
看清她的模样后，双亲似乎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也难怪。
眼前的人物和预测差距太大。
毕竟是要雇用家庭教师，他们应该想像了一个经历过不少岁月的人物吧。
但是来的人却这么娇小。
当然啦，看在曾经全破许多游戏的我眼中，萝莉魔术师并不是特别不可思议的存在。
萝莉、没好气的半眯眼、冷淡的态度。
凑齐三个要素的她很完美。
请务必成为我老婆。
「啊……呃……你就是……那个……要当家庭教师的人？」
「那个……你看起来……相当……」
因为双亲一副难以启口的样子，所以我直截了当地帮忙说了：
「看起来很小。」
「你没有资格说我小。」
她也不客气地反驳。
这是不是让她感到自卑的事情呢？
虽然我不是指她的胸部。
洛琪希叹了一口气。
「唉……那么，我要教导的学生在哪里？」
她环视周围发问。
「啊，就是这孩子。」
塞妮丝把怀里的我介绍给她。
我大方地眨着一边眼睛打招呼。
于是，洛琪希先睁大双眼，才吐出一口叹息……
「唉……偶尔就是会有这种人呢……只不过是成长稍微快了一点，就认定自己小孩很有才能的笨蛋父母……」
然后喃喃这么说道。
我听得到喔！洛琪希小姐！
不过算了，我也非常同意这句评论。
「有什么问题吗？」
「不。但是，我并不认为令郎可以理解魔术的理论。」
「没问题，我们家的小鲁迪非常优秀！」
塞妮丝回以笨蛋父母会讲的偏袒发言。
洛琪希又叹了口气。
「唉……我明白了，我就尽力而为吧。」
她似乎是判断即使说再多也是白费力气。
就这样，我开始上午接受洛琪希的课程，下午向保罗学习剑术的生活。
★★★
「那么，就从这本魔术教科书……不，在这之前，先来确认鲁迪你能使用多少魔术吧。」
在第一堂课中，洛琪希把我带到了院子里。
魔术课程似乎主要是在户外进行。
她很清楚如果在房子里随便使用魔法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像我那样把墙壁打坏。
「我先示范。愿伟大的水之加护降临汝所求之处，清凉之浅流在此显现——『waterball』。」
在咏唱的同时，洛琪希手掌前出现一颗篮球般大的水弹。
接着水弹以高速飞向院子里的某一棵树。
啪叽。
水弹轻松地打断树干，接着淋湿栅栏。
大概是大小：三，速度：四左右吧。
「你觉得如何？」
「那是母亲大人细心培育的树木，我想她会生气。」
「咦？真的吗？」
「我想不会有错。」
保罗有一次挥剑时砍断了树枝，那时塞妮丝暴怒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那可不好，得想办法补救……！」
洛琪希慌慌张张靠近那棵树，使劲立起倒下的树干。
她面红耳赤地继续撑住树干，然后……
「呜呜呜……神圣之力是香醇之粮，赐予失去气力之人再次站起来的力量吧——『healing』。」
咏唱。
树干逐步恢复成折断前的模样。
哦～了不起。
总之来称赞她一下。
「呼……」
「原来老师你也能使用治愈魔术吗！」
「嗯？是啊，到中级为止都没有问题。」
「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不，只要好好训练，每个人都能达到这种程度。」
虽然语气有点冷淡，但她的嘴角已经很不争气地往上扬，还有点得意地抽动鼻子，似乎心情很好。
也没用什么心机只是连连称赞好厉害就能得到这种反应，看来她很好对付。
「那么，鲁迪。你试试看。」
「是。」
我举起手……
糟了，将近一年都没有咏唱过水弹的咒语，现在想不起来。
洛琪希刚刚才说过吧？呃……是什么……
「那个……要咏唱的内容是什么？」
「是『愿伟大的水之加护降临汝所求志处，清凉之浅流在此显现』。」
洛琪希淡淡回答，这种状况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
然而，即使她这样平静回答，但只讲一遍我无法记住。
「愿伟大的水之加护……waterball。」
由于想不起来，所以我省略了后面。
我设定自己的水弹要比洛琪希刚才的还要小一点，速度也慢一点。
毕竟要是做得比她还大，或许她会闹起别扭。
我对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很宽大。
篮球大小的水弹发出「咻」的一声，俐落地往前射出。
树木啪叽倒下。
洛琪希露出复杂的表情看着结果。
「你省略了咏唱吧？」
「是的。」
这样有哪里不行吗？
话说起来，魔术教科书上也没有记载无咏唱的方法。
虽然我没想太多就这样用，该不会实际上触犯了什么禁忌吧？
或者是她会骂说像我这种家伙还得再练个十年才有资格省略咏唱……
万一发生那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反驳「有什么关系，谁要讲那么逊的咏唱」呢？
「你平常也会省略咏唱吗？」
「我平常……都不咏唱。」
虽然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回答，但最后还是讲了实话。
毕竟接下来她要教导我魔术，迟早会被发现。
「不咏唱？」
洛琪希睁大双眼，带着怀疑的表情往下看着我。
「……这样啊，平常都不咏唱吗？原来如此，现在会感觉疲劳吗？」
然而，她立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会，没问题。」
「这样啊。水弹的大小和威力都无可挑剔。」
「谢谢。」
洛琪希到此终于露出微笑。
她拉起嘴角，然后低声说道：
「……感觉值得好好锻链呢。」
就说我都听到了啦。
「那么，立刻进行下一个魔术……」
当洛琪希兴奋地准备翻开魔术教科书时——
「啊啊啊！」
背后传来尖叫声。
原来是过来看情况的塞妮丝。
她手上盛着饮料的托盘掉落在地，擧起双手掩住嘴，看向断掉的树木。
一脸悲伤。
下一瞬间，愤怒的神色笼罩她的面孔。
啊，惨了。
塞妮丝跨着大步走来，逼近洛琪希。
「洛琪希小姐！是你吧！希望你不要把我们家的树当实验品！」
「咦！可是这是鲁迪做的……」
「就算实际动手的人是鲁迪，叫他做的人也是你吧！」
洛琪希受到宛如被雷劈中般的冲击，翻着白眼颓丧地垂下脑袋。
是啦，把责任推给三岁小孩当然不行吧。
「是……您说得对。」
「我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是，真的非常抱歉，夫人……」
之后，塞妮丝用治疗术华丽地治好那棵树，转身走回家中。
「居然这么快就犯错……」
「老师……」
「哈哈……明天大概会被解雇吧……」
洛琪希坐到地上，表现出一副消沉到很想用手指在地上乱画圈的模样。
怎么如此经不起打击……
我拍拍她的肩膀。
「……」
「鲁迪？」
虽然拍是拍了，但将近二十年没跟别人好好说话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出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不，冷静点。
快点动脑想想，十八禁游戏的主角在这种时候会讲什么安慰对方？
对了，的确是这种感觉…
「老师刚才并没有犯错。」
「鲁……鲁迪……?」
「而是累积了经验，」
洛琪希猛然一惊着向我。
「说……说得也对，谢谢。」
「不客气，那么请继续上课吧。」
就这样，我在第一天就和洛琪希建立起一点点的良好关系。
★★★
下午和保罗一起锻链。
由于没有适合我体型的木剑，基本上是以锻链身体为主。
例如跑步、伏地挺身、仰卧起坐等等。
保罗似乎是打算把「总之一开始得活动身体」这点做为锻链我的主要计划。
当他去工作而无法指导我时，也吩咐了只有基础体力训练必须每天进行不可间断。
关于这部分，似乎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加油吧。
凭小孩子的体力也不可能把整个下午都拿来锻链，因此剑术大概只练到两三点就会结束。
到吃晚饭前的这段时间，我会用来把魔力耗尽。
所谓魔术这种东西，一旦进行「变化大小」的动作，必须消耗的魔力就会改变。
例如把咏唱时没有特别设定大小的情况假设为一，之后越是加大，消耗的魔力也会加速增长。
这就是「质量守恒定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过来设定得越小时，消耗魔力也一样会增加。
这个理论我实在想不透。
比起制造出拳头大的水弹，产生工淌水时反而会消耗高上许多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