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师爷又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李素问见他如此模样,不甚喜欢,但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表现出来。田师爷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辱斯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福寿膏是好玩意儿,也是祸害。好就好在能让人飘飘欲仙,服用之后精神十足。祸害之处在于若一日不吸食,便浑身不痛快。”
李素问关切道:“据我所知,福寿膏的主要成分为罂粟花。罂粟花类似于洋金花,能够让人产生幻觉,也能让人昏迷,服用过多对人体伤害极大,田师爷还是少服用为妙。而且福寿膏价格不菲,容易成瘾,多少大户人家因为吸食福寿膏而家破人亡。田师爷万万要戒掉。”
田师爷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笑道:“这些道理我也懂。只不过……广州府的刑名事务太多,需要时时刻刻集中精神,不可有些许差错。但是精力有限,时间一长便容易乏了,吸食些福寿膏有助于办事。再忙活个几年,我就得跟杨大人提告老还乡的事情了。嘿嘿,多谢李先生的关心。你们和钱家的婚事,还需多多留意才是。”
李素问道:“田师爷对我们照顾有加,李某铭记在心!”
田师爷笑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就不再叨扰了。府衙里还有事情,告辞,留步,不用相送。”
话虽如此,李素问还是送田师爷走出大门。再回到书房时,李素问还闻到残存福寿膏的香味,慢慢地想到了东印度公司,以及那些洋人。广州是大清朝与海外进行贸易的唯一通商口岸。中华大地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在海外极受欢迎,洋人的东西在中华却不怎么吃香。许多洋人便在中华搜集民间工艺。但是朝廷禁止工人和商行私自向洋人传授技,免得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如果方大的背后站着洋人,那事情可就更加复杂。
想着局势越来越复杂,李素问的心情越来越焦躁。
李素问倍感烦躁,李逸云的日子也不好过。方大的案子不能及时了结,李家和钱家的关系越来越僵,同舟堂的生意江河日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惹的祸。如果他肯低头认错,去迎娶钱家闺女,眼下危机便能得到极大的缓解,但是他不愿意低下头颅。
这一日,他坐在自家院子的凉亭里发呆,二叔又寻了过来。
二叔凑到李逸云身边,说:“贤侄,大喜啊!”
李逸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何喜之有?”
二叔道:“你陈叔叔又去方大家,想跟方大私下和解,愿意多支付赔偿费用,但是被方大用乱棍打了出来。你陈叔叔几时吃过这般大亏?回来之后气得晕倒了,现在还昏迷不醒。”
李逸云大惊,道:“陈叔叔病倒,乃是噩耗,怎么是喜讯?吃药了没?”
二叔低声道:“傻小子。陈叔叔病倒了,现在同舟堂群龙无首啊。这时候就需要新的掌门人出来充当中流砥柱。你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了!”
李逸云心惊肉跳,说:“什么机会?”
二叔埋怨道:“少明知故问。当然是下手的机会。你陈叔叔病倒,需要吃药,这时候在他的药里加点我的药的话,保证他要睡上半个月。而且他昏迷不醒,无法分辨药中有药,不需要你去麻烦陈半夏,反正你也不肯去。我去跟伺候陈叔叔的老妈子说点好话,让我亲自去喂他喝药,绝对无人知晓。然后我联系几个长辈,振臂一呼,推荐你当任司理,大业可定矣!你需要做的事情,便就是说一番豪言壮语,然后坐上宝座。”
李逸云觉得不妥,说:“如今同舟堂危机重重,我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阴谋篡位,恐怕不好吧。而且陈叔叔已然病重,咱们再下药的话,万一加剧他的病情,那我这辈子都良心不安呐。不行,现在不是下手的时候。”
二叔颇为生气,骂道:“竖子不足与谋!这个时候不下手什么时候下手?让你去劝陈半夏你又不肯,让你现在配合你又不忍。让你去娶钱家千金你又不愿。想娶喜欢的姑娘却不敢付出任何代价,犹犹豫豫,能成什么大事?半夏看到你这般窝囊,肯定不喜。”
李逸云被骂得面红耳赤,低声说:“我也不愿意犹犹豫豫,但是时机尚未成熟啊。这个时候我抢夺司理印信,肯定为众人不齿,爹爹也会将我活活打死。”
二叔强人怒气,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下手?你要是没那个心思,就早点说,我也不再打那无用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