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捕头笑道:“如此甚好。我们钱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嫁女儿也不会小气。哈哈哈。”
李素问回头瞅了李逸云一眼,说:“你们钱家不是大户人家,还有谁家称得上是大户人家?恐怕只有怡和行的老板伍秉鉴了!”
这怡和行是广东十三行之首。它的掌柜伍秉鉴说一声广州首富毫不夸张,甚至可以说他是大清首富!只不过人怕出名猪怕壮,伍秉鉴深谙此理,为人处世向来低调,但是怡和行负责大清与海外的诸多贸易,其利润极为惊人。多少人都瞅着伍秉鉴眼红。
伍秉鉴很少抛头露面,都在自家府苑中处理生意,见过他本尊的人屈指可。据传伍秉鉴生活节俭,虽然躺在金山银山上,一日三餐也不过家常便饭,绝无奢侈行为。
而钱家的敬修堂就是伍秉鉴出资建立。钱家对伍家甚为感激。
钱捕头听到李素问提到伍秉鉴,便朝码头方向抱拳,说:“伍掌柜是我们的大恩人,不敢和他相提并论。书归正传,咱们两家家长对这则婚事都无异议,找个日子把事情办了吧。你们是男方,你们来做主。”
李素问道:“我也看了黄历,十月初十,大吉大利,宜嫁娶。要不,就定在十月初十?今天是八月上旬,还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李逸云大惊,准备否决父亲的意见。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李素问瞪住了。李素问眼中寒芒扫过,李逸云慑于威严,一时间不敢再说话了。
钱捕头没有注意到李逸云的神情紧张,道:“十月初十就十月初十。我这就跟我哥哥说说,然后去找那个叫赵亮的伙计。放心吧,我和兄弟们肯定找到他。同舟堂名声在外,陈掌柜乐善好施,广州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看那个方大就是想讹钱。不过他居然跟宋俊臣搞在一起了,此事有点难办,但是也不算太难。反正我们钱家都站在你们背后,知府杨老爷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刁民作乱。”
李素问道:“方大老母仙逝,身为人子,肯定悲痛。人在悲痛之时,难免做出种种反常举动。我们不会任人欺负,但是也不会怪罪方大。”
钱捕头笑道:“还是你们肚量大。换做我们敬修堂,嘿嘿,谁说我们卖假药,看我不打断他两条腿!好了,两件事情都这么说定了。孩子的事儿,我们等您的消息。方大和赵亮的事儿,你们等我的消息。”
李素问便拱手和钱捕头告别。
李逸云满腔委屈,想要跟爹爹细说。李素问低声喝道:“有事儿回家说,别在大街上乱讲。”
回到李素问的书房当中,李逸云垂手而立,等待父亲训斥。李家家规甚严,长辈不发话,晚辈便不可随便就坐、吃饭。
李素问坐了半晌,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轻轻地喝着。良久之后,李素问才缓缓说道:“逸云,你的心思我都懂。你和半夏这孩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想要跟她成亲,不想娶钱家的闺女。我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李逸云没想到李素问居然洞察到自己的心思,不禁讶然。
李素问又道:“我也知道你心中有百般不情愿,但是爹爹我也不想棒打鸳鸯!唉,陈李族人,不得通婚。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这也是咱们同舟堂从前朝洪武年间一直繁荣兴盛到本朝道光年的秘诀。长达两百年的基业!俗话说百年老店百年老店,咱们才是真正的百年老店。整个广东省,历史比咱们悠久的药铺只有一个广誉远!但是论规模论口碑,都是咱们同舟堂稍胜一筹。同舟堂,乃两家族人同舟共济之意。轮番执掌司理印信,一来杜绝一家独大,二来也可互相学习共同参详。我晓得,我费尽唇舌,你也听不进一句。唉……
听到这一声长叹,李逸云才意识到爹爹头上的白丝又多了几根。
李素问道:“祖训不可违,如果放在以前,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现在同舟堂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要由着性子胡闹啊。”
李逸云不以为意,说:“不就是一个方大告状嘛,至于说得这么严重么?”
李素问叹道:“方大当然不足为虑,但是方大的背后站着宋俊臣呐!宋俊臣的背后又站着谁?你可知道?我们同舟堂两百年来,勤求古训,博采众方,积累了好几十个独门秘方。这些独门良药是同舟堂的立身之本,不少人都觊觎。已经有很多同行派机灵的年轻后生到咱们同舟堂来做伙计,就是想埋伏在同舟堂,趁机盗取秘方。我们发现了不少,但只是劝退而已,没有报官。江湖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彻底撕破脸,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