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林,你要记住,作为女人,无论你正在遭受什么,或者正在努力什么,姿态是你绝对不可以遗弃的东西,它甚至比贞操更重要。
或许谁都想象不到:仅仅三年半,人和世界会产生多大的改变。
至少我没想到。
三年半以前,我还是一个杂志编辑。活生生看着自己热爱的杂志,每天死掉一点点,触目惊心,无限悲凉。那时,唯一的信念就是把自己负责的内容做得好一点,能留住一个读者便是为自己的事业乃至整个行业出一份力。
自然而然地,我很想书写我所处的时代、我投身的行业,它们是如何相互作用,改变了包括我在内几代人的眼界、消费与生活,又如何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盛极而衰,挣扎在一日千里的时代车轮之下。
所以那时候,我在杂志上开了小说连载,借一个虚构杂志社的外部成长与内部角力,映射中国时尚杂志行业这二十年云谲波诡的起起伏伏。最终,持续一年的连载集结成书,有了这一本《在不安的世界安静地活》。
是这一本小说,开启了我在写作方向上的转型,同时也完成了我在时尚杂志业的征程。在小说出版后,没多久我就从杂志社离了职,用半年的时间体验了各式各样的创业公司,最终决定成为一个自由写作者—哪怕朝不保夕,至少身心自由。
只是,三年半过去,世界更加不安了。
原先小说里讲述的二十年行业故事,甚至不如这三年半里发生的多。被火速兴起的新媒体打得方寸大乱的传统媒体,为了自救,手脚并用,如同《红楼梦》里那一首《好了歌》: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大批报纸杂志关停、无数传统媒体从业者被迫转行或者做起了自媒体、不可一世的大刊编辑们被火箭升空般的草根博主挤到了后排,难以想象的巨大资源和金钱加速涌向了个人,昨天还是同事今天则可能一跃飞升云端,过上了明星般的光鲜生活。为了转型、上位、捞金,种种戏剧化的场面越发寻常,却不堪记录—多是丑陋,鲜有感动。
每个人对发生了什么,还将发生什么都很茫然,无数的质疑、撕扯、轻薄鄙视之后,是无尽的妥协、屈从、心急如焚。
而我,则更加安静了。
这安静,一方面是被动的。在这三年半里,我亦无心插柳地成了一个自媒体人,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置身于这热火朝天的新兴行业,几乎每一天都会被人拿出来比较、议论。说实话,从博客开始,到微博,再到公众号,我写了十一年不曾间断,凭的完全是写作热情,从未想过名利—虽然它们的确随之而来。与名利伴生的诋毁、辱骂、莫名憎恨,我早已见怪不怪、不做多想,但是公众号时代最大的特色却是制造焦虑。不只是某些公众号写作者通过制造知识焦虑、阶层焦虑、成功焦虑诱导读者付费,即使是公众号写作者本人,也被巨大的焦虑包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