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来州府前有人对叶小棠说这句话，她说不定还回一句“好”，可既然决定来了，自然就不会半途而废。
何况，这是查清母亲身份的最好办法。
送别杜承，两人去了州衙。
孟知州不在，一位姓周的狱丞接待了他们：“两人嘴硬的很，从昨天问到现在，愣是一句话没交待。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们查出了其中一人身份，大人亲自带人去核实了。”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又道：“看时辰，大人应当快回来了。”
刚说完，便听外面有人通报：“大人回来了。”
几个朝门外看去。
孟知州走在前方，紧随他身后的人年逾七旬，不胖不瘦，身着松鹤衣袍，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脚上带风。
孟知州不时与他说着什么。
看上去十分客气。
姜长泽在叶小棠耳边道：“能让知州大人都客气三分的人，延州城只有一个。”
叶小棠了然。
“那他就是齐家家主了。”
齐家是延州州府的钱袋子，每年缴纳的税赋几乎可以养活整个延州府衙，所以历任延州府知州对齐家家主都礼敬三分。
有钱的是大爷。
万事果然逃不出这个定律。
“刚才狱丞说查到了案犯家人，孟知州便去请来了齐奉，这案犯不会是齐家人吧？”
姜长泽笑笑。
不言则明。
孟知州走近了，才看到了他们。
招呼道：“叶姑娘来了。”
叶小棠福身行礼：“民妇见过孟大人。”
孟知州：“叶姑娘请起。”
姜长泽站在原地未动。
男人气场强大，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孟知州和齐奉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齐奉眼里布满探究。
姜长泽不行礼，孟知州也未发难，反而面带笑容的向齐奉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在路上向你提起过的叶小棠叶姑娘。站后面的是她丈夫。”
齐奉点头。
问叶小棠：“你便是唐轻的女儿？”
叶小棠得体一笑，不动声色地道：“齐老板认得母亲？”
齐奉脸一沉。
这些年他本该被敬之为“先生”或是“前辈”，正是因为唐轻当年盯着他不放，他才不得不改了行当，被人喊了多年的“老板”。
眼神里裹了怒意。
叶小棠看的出来，礼貌发问：“齐老板您这表情，是不喜欢有人喊您‘齐老板’？”
真是哪壶不开她踮着脚使劲提。
齐老板脸都绿了。
扭头问孟知州：“大人，小儿何处？”
孟知州看出他的不悦，却也没有多问，指着大牢方向：“这边。”
齐奉一甩袖子走了。
孟知州看了叶小棠一眼，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也跟着往大牢那边去了。
叶小棠挑挑眉梢，问姜长泽：“我说错什么了？”
姜长泽发笑：“没有。”
明明看出人家不喜欢那称呼，她还非得提出来，这不故意气人吗？
眼神示意大牢那边：“我们去吗？”
叶小棠：“为何不去？”
就算他是齐家后人，那也是拿刀朝着她砍的，不能就这么算了。
在周狱丞跟着，大牢看守没拦他们，顺利进去了。
州府牢房不小，一进门便听到齐奉的呵斥声：“真是翅膀硬了，偷偷跑去比赛就算了，还敢夺刀伤人！”
里面传来小声嘀咕：“没伤人！”
齐奉也是气极了，怒回：“没伤着人你还有理了？”
叶小棠进来，齐奉才止了怒气。
不知是不是碍于颜面，不想当着叶小棠的面发火，转身对孟知州道：“小儿无知，给大人添麻烦了，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见叶小棠进门，他又道：“叶姑娘并未受伤，想必不会揪着小儿不放吧？”
叶小棠心下冷笑。
这句就是说给她听的了。
她又没受伤，揪着齐城不放就是她心胸狭隘，莞尔一笑，没回齐奉的话，对孟知州说道：“民妇无知，请教孟大人，百姓夺官差的刀是何罪名？”
孟知州：“……”
见他不语，周狱丞道：“这题我会，寻常百姓自官兵手中夺刀，有反叛之嫌，论罪当斩。”
孟知州：“……”
还不如不说。
叶小棠对齐奉道：“齐老爷您听到了吧？便是我心胸宽广不计较，齐公子现今也不能跟你回去。毕竟他从官兵手里夺刀是当着上百人的面夺的。你把他带走，岂不是陷孟大人于不义，让孟大人背上包庇之罪？”
孟知州更开不了口了。
怒气又回到齐奉脸上，他眼睛一横，道：“你还真是随了你那个娘亲，巧舌如簧！”
叶小棠欣然接受：“多谢夸奖。”
“你……”齐奉一口气卡在胸口，险些没上来，呛得脸都红了，指着叶小棠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仿佛回去当年被唐轻气的时候。
别说，眼前这小丫头仔细看着，与当年的唐轻模样还真有几分相似。
一样的气人！
他不想跟叶小棠置气，又向孟知州道：“大人，小儿一时糊涂，我带他回去后必严加管教，绝不叫他再出来生事了。还望大人饶过他这一回。”
孟知州松动了。
“叶姑娘，此事也是一场误会，不如就由本官来打个圆场。昨日你受了不小的惊吓，本官叫齐家设宴给你压惊，再让齐诚当着众人面好好给你道个歉。你们只当是不打不相识，如何？”
孟知州这是要当和事佬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
孟知州的面子要给，可亏也不能白吃。
叶小棠想起来之前杜承跟她说过的话，对齐奉道：“听闻齐老爷在经商前，也是香师？”
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奉被揭开旧日伤疤，不满的哼道：“是。”
叶小棠向孟知州道：“大人，民妇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成全。”
孟知州只想赶紧把大牢里的齐城给弄出来，好让齐奉满意。毕竟一场闻香师比赛要花费不少银两，齐奉这个财神爷，他现在不想得罪。
道：“你说。”
叶小棠：“齐老爷从前也是香师，不如就用香师的规矩来办。我与齐老爷比一场，若我赢了，齐公子向我磕头道歉，按罪论处。我输了，齐老爷带齐公子走，不必向我道歉，我也不再追究齐公子诬陷伤人之事。”
这事听着是齐家划算。
算起来，还是齐家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