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忙得不仅仅是前线的尼奥斯,尼禄在罗马也忙。
罗马的新建工程她必须一直跟着,建材、工人、雕塑、拆房补贴什么的都得亲力亲为。
甚至有些时候,如果对订购的壁画和雕像不满意,她还会自己亲自上场。
而到了后期,因为战争的原因工程全停了,她也没有闲下来,反而开始顶着巨大的压力纳粮、买粮和安排运输。
这样全程下来,伤筋动骨谈不上,整个人却生出了某种透支感,以至于放松下来就累得不行。
今天下午,尼禄带着新贵族和新元老们巡视了军营,慰问和犒赏出征的士兵。
一直到了晚上才回到宫里,看见奴隶都在各自忙碌着,仿佛那个男人根本没回来似的。
于是随手抓了个跑过柱廊的小奴。
“尼......”
“尼奥斯大人啊,他现在在厨房呢。”
“厨房?”尼禄一怔。
“是啊,他回来后,说什么也不要我们的服侍,就连吃的也要自己做,还把厨师给赶了出来......”
奴隶有些惶恐,生怕陛下因为自己没有服侍好他而生气。
“这样啊,你先忙去吧,我看看他去。”
尼禄摆了摆手,身子一抹,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小奴还是跟着皇帝来到后厨才自行退避。
巨大华丽的院子里,是微微敞开的门,烟火从天窗飘出。
尼禄站在门口,看着门缝,纵使心里如何想念,此刻竟不太敢推门进去。
“吱呀!”
也许是尼奥斯听到了响动,扶着门把手探出半个身子,另一只手还拎着铁勺。
“......”
尼禄眨巴眨巴,瞅着他,有点抑住不住贪婪地打量。
尼奥斯也瞅瞅她,笑了笑,把门拉开,指了指里边。
“吃了吗,没有的话正好?”
坐拥十多万平米的大平层,全罗马最豪华的住所,上百号奴仆在里头候着。
结果回来后,自家男人就说出了这种平常至极的话。
“罗马的菜是好,但总是吃不惯,所以就自己做了......”
尼奥斯慢悠悠地说着,孩子就一坨地冲抱上来,像是一只金毛犬撞金了怀里。
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笑着举起了双手,有些无奈,有些宠溺。
“慢点慢点,手上有油呢......”
但少女还是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耳朵贴着他的胸膛,逼着眼睛不停地用金毛蹭啊蹭,鼻腔里满是他的味道。
尼奥斯回头看了眼锅,微微一叹,手缓缓放了下去,环住了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好了,回来了,没事了。”
尼禄没说话,抓住他的手,一扯,让他抱得更紧些。
“......”
很久,她踮起脚尖,故作调皮地咬了咬那秀气的脖颈,在他耳边小声说。
“外边好冷,这段时间的罗马好冷......”
尼奥斯沉默片刻,一把环住尼禄的腰,一个挺腰把她提起,抱了进来。
女孩露出娇俏地嬉笑。
尼奥斯把她放在屋里,用脚带上门,“冷就进来坐着吧,一会儿吃点热的,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尼禄仰着头,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乖巧地点了点下巴,小小“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尼奥斯转身到灶台前,水开得正好,“自己找地方坐吧,就在这里吃,免得凉了。”
“好呀。”
尼禄也不管地上油污灰尘,低头环顾一圈,便找了个小板凳拉出来坐下。
她穿着华丽的红色纱裙,裙摆拖在地上,和后厨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本应该出现在宫殿的宴席大厅,在乐师的奏乐中起舞,吸引无数贵族的掌声和赞叹。
此刻却呆在狭窄昏暗,逼仄脏乱的厨房里,等着心爱的男人为自己做饭。
十多万平的大别野里,两口子过得朴素又神经。
尼禄双肘放在腿上,双手杵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尼奥斯的背影。
“小亚细亚那边很冷吧。”许是等得无聊了,她随口问道。
“嗯,十月末的时候就下雪了,下雪之前是下雨,到处都是山的,就连走路都很难。”尼奥斯淡淡地说,听口气没人知道他话底下藏着几万条人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出差。
“是吗,真辛苦啊,”
尼禄点点头,“今年罗马也下雪了,比去年晚了些,持续的也不是太长。”
尼奥斯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房里有些沉默。
他把切好的蘑菇和菜丢进滚烫的水里,丢下两断腊肠,洒了点盐巴。
回头小心瞥了眼尼禄,见她无聊地看着窗外,没有看自己,他放下刀沉默很久。
“抱歉......”
“什么?”尼禄转过头。
“抱歉,没能及时回来,说了要陪你看雪的。”尼奥斯背对着她说。
“呵~”
尼禄笑了,星似的眼眸弯成两弯月牙。
“我原谅你了,不过以后要补偿回来呀~”
“嗯,明年一定陪你。”尼奥斯点了点头,顺手往铁盘子里打了两个鸡蛋,放了几片火腿和鸡肉,“滋啦”作响。
“明年也不够呀~”
“那后年也一定。”
“每年!”
“是是,每年都会陪着你的。”尼奥斯笑着点头。
尼禄很满意了,拍拍腿站了起来,上前几步从后边抱住了他,小脸贴着他的后背,蹭了两下,小声说: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我也是......
尼奥斯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这句。
“接下来......还有伽尔巴那边没有解决,不过这次我不打算跟着出征了。”
尼禄静了几秒,“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却又莫名欣喜。
也不求他说什么情话,只要有那点心意就已经很满足了。
“用我帮忙吗?”她从后背探出头,看着锅里煎制的食物,是在罗马从没见过的菜。
“洗洗盘子和碗吧,背后有烧好的水,用那个不冷。”
“好。”尼禄利落地拖了外套,从柜子里取出金碗银盘。
接着就一小只地蹲在角落里的水桶旁,小心地清洗着餐具。
自从离开不列颠后,这种粗活还再没做过,竟有些莫名想念。
抬头看了眼灶台前那忙碌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就笑了一声。
也许以后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怎么了?”尼奥斯听见了她的笑声。
“没什么,洗好了已经。”
“洗好就拿过来,可以准备吃饭了。”
“好啊!”
尼禄站起来,小跑着把餐具放下,和他搭手盛菜。
腊肠调味的菜汤,猪油煎制的鸡蛋和鸡肉,刚出炉的面包......放在平日奴隶用餐的桌上。
“我都快饿死了,上午就开始准备仪式,下午就去巡视军营,中午根本没时间吃饭。”尼禄洗了把手和脸,清清爽爽地坐了下来。
尼奥斯把一盘烤蘑菇放在桌上,问道:“军营里没设宴席?”
“我取消了,不好吃是一回事,士兵们情绪都不高是另一回事,”
尼禄说:“所以最后干脆直接给他们发钱,反正他们也都不想听我讲话。”
“你只要不唱歌,声音还是很好听的。”
“喂!”尼禄瞪了他一眼,抓起一个面包撕开,裹着蘑菇就往嘴里吃。
结果下一秒,就张大嘴巴,仰着头看天花板,“啊”“哦”地叫唤起来。
好...好烫!
“慢点吃啊,又没人跟你抢。”尼奥斯“啧”了一声,这孩子咋那不省心呢?
“哦哦!!”
“啊!”
姑娘舌头烫得,不停吹起吸气,想咽又咽不下去,张牙舞爪地看天,特痛苦。
“吐了,别吃了。”尼奥斯伸手去接。
尼禄带着眼泪花摆了摆手,嘴唇试探性地开合,试探性地咀嚼,一触即张,稍凉又合。
就这样一点点地吹着气,把面包蘑菇给咽了下去。
尼奥斯眉头紧皱,特嫌弃的表情,他被韦帕芗追着打都没这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