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时摆了三大桌子，男人一桌，体面的嫂子婶子陪着梅雪馨一桌，剩下不懂说话的孩子，或是带孩子不方便的女人们一桌。
女人叽哩哇啦，边扯着各家的事，边互相让着菜，孩子们边吃边闹，不时被大人训斥，而男人则是让酒，同时扯着淡，从国家大事，一直扯到家长里短。
“二二，二舅，二，二二舅在家吧？”随着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奔进了屋。
歪戴着一个棉帽子，身着黄棉袄，穿着胶底棉鞋，神色急匆匆的，带进屋里一地的雪。来人是林子枫爷爷的外甥，绰号叫张老歪，至于真名，好多人都不记得了。
比他小的，叫哥或叫叔，比他大的直接叫老歪，他倒也不在乎，习惯了，也就当名字一样。
“老歪，赶得正好，坐下喝点。”
张老歪磕巴挺严重，有时半天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他越是说不出来，一帮人越是逗他，拉着他就往凳子上按，旁边自有送上杯倒上酒。
张老歪的嘴就张着，不停的颤抖，酒倒好，那话才从嘴里蹦出来，“不……不，不不不喝……急急急……急死死死……了……”
林子枫的四叔道：“大哥，什么事那么急，不如你唱着说吧！”
嗑巴都这毛病，正常说话不利索，但是一唱起来，和正常人一样，根本听不出嗑巴来。
既然有急事不喝酒，旁边便递了一根烟，又帮他点上。
张老歪自然不会唱着说，继续道：“我，我我我……二，二二儿儿……儿子，山山山……”
别人还好说，都知道他，梅雪馨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嗑巴的，就要忍不住笑，却又不能笑，将小脸蛋憋得通红。
林子枫的爷爷实在是替他急坏了，将话接过去问道：“是不是山泉，出了什么事？”
“没没没，没出……什么事……那，那那那那……那小……小子带着……媳媳媳，媳……妇……回回回，回……来了。”
旁边的人道：“这是好事啊，媳妇在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好，好好好事……是，是好……事，可，可……回不……来了，被雪雪……挡挡挡在……在了村村……村外……外边了。他，他他，他……们开开……开的……是是……小小小卧，卧……车……进进进不不……来村。”张老歪实在是急坏了，一把扯住林宝志，“你，你你……你的车车车……大，帮帮帮，帮……着接接一下。”
林宝志道：“他们的车进不来，我得车也出不去，下这么大的雪，车轮蹬不住，容易滑坡的。”
林子枫的爷爷道：“也就几里的路，让他们走几步吧，我家小枫就是和媳妇走进来的。”
张老歪道：“我，我我我……儿儿儿，儿……媳妇怎怎怎么……能和和……小枫比，人人人家是是……千金……大大大小……姐，从从从……小小……就就没走……走过……路……”
林子枫的四的婶道：“你，你你你……儿媳妇那那……么娇贵啊，难道平时都是爬爬爬的吗？瞧瞧我这嘴，都被你给带走了。”
张老歪自然是不愿意听，不过，平时都和他闹惯了，他也没有办法，道：“他他他……婶子，你你你……怎么能能能……这么说……说话……他他他……不不是……是……你你你……侄子……侄子呀？你，你侄侄……子，找找找个媳妇……你你你不高兴……怎么的？”
四婶笑嘻嘻道：“你儿媳妇娇贵，难道我家小枫的媳妇就不娇贵了，人家也是千金大小姐，开公司的，家里也是有的是钱。电视广告看到没，尚雪内衣，就是我侄媳妇公司产的，产品都是出国出口的，远销欧美大陆，说不定你儿媳妇都是用的我侄家的产品。”
“你你，你扯……扯这些……没没……用的干干……什么……我，我我……儿儿儿……媳妇……就就就走……走不不……动，你，你有有……什么办办……法。”张老歪将烟丢在地上，又去扯林宝志：“你你你……给我……想想想……想个办办……法，你你你……开开了……那那么多年……车，你，你下下雪……雪天……你你开……不了，谁，谁……信啊，这这……事，就就……你你……去了，还还必须……要去。别别的我……我也不不……说说了，你你你侄侄……子，找找找……个……媳媳媳妇，容容……容易吗，成成……成不成……就就……就看……你的了，你你……今今天……不不去，说……说不定……媳妇就就……就得拉拉倒，你……你你可……掂掂……掂量着着来。”
之所以张老歪，做事全是歪理，而且，说话还特别的臭，如果讲不过你，扯着你就不放，神人都没办法。林宝志皱了皱眉，道：“哥，这大过年的，咱们还是安全些，年轻人受点累，多走几步。要不这样，叫小枫去帮着背几步，反正小枫是弟弟，背嫂子也没什么。”
别人也忙劝，大过年的，以安全为主，别怕走那几步路。
张老歪急得脸红脖子粗，别人嘴快，他又讲不出来，气得一跳高，拿起酒杯往桌上一摔，“求求求……不动……你你是怎么的，求求求……不动……你，咱咱……不求……成吧，咱咱……人人穷……志志……不短，我我没……车，自自……行……车……总总……有吧，我，我……我用……自自……行车……将将……我我……儿……儿儿……媳妇……推推……回来。不不……求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