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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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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迅躺在床上,陈雨玹的笑容浮现在他面前,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这几年陈雨玹的变化太大了,变得风姿飒爽,已不是先前那个柔弱内敛的女孩了。苏迅继续写他的小说,他要把陈雨玹的模样写进去,他要让自己在小说里和陈雨玹见面,和她相恋、相知,然后忍受相思的煎熬,那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折磨啊。
  半月后,苏迅接到《苏州河》主编彭家凯的电话,说他的小说送审了,如果顺利通过终审的话,一个月后就能见刊。苏迅有点小陶醉,毕竟这是他的处男作,如果小说如愿以偿变成铅字,他要寄一本样刊给陈雨玹,将他绵密的情思、悠悠荡荡的忧愁一起打包,寄给他朝思暮想的陈雨玹。
  朴夏万万想不到,此刻的高小卿是痛苦的,当高小卿看到张乔娜发给她的苏迅和陌生女人的“照骗”,顿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对待感情,她有严重的洁癖,容不得她爱的人身上沾有别的女人的气味,更容不得她爱的人拥抱着她,却想着别的女人。她躺在船舱里,没有出息地哭起来,凌乱的头发沾满泪珠,湿漉漉的,她不想再看到他,但她又很难做到。刺骨的风冲撞进来,她的视觉时而黑眩,时而绚烂;她的神经时而轻浮,时而沉重;她的心绪时而杂乱,时而清晰;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又很快将自己看穿,她处于两种极端中,像铁钉被磁铁吸住,想要脱离却无法战胜爱的磁场。
  苏迅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谢敏经常到他宿舍拿课本,他们彼此熟悉起来。谢敏要认他当哥哥,他挺乐意的。让苏迅纠结的是,他和韩总监总是磨合不好,老梁经营这家店,采取的是“团队承包”模式,这种模式有利也有弊,一方面,他把这家店交给厨师团队全权打理,每月坐收固定的金额,可以省去不少心。另一方面,主动权在厨师团队一方,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他很被动。苏迅试图融入这个团队,但这个团队有意排斥他,韩总监还时不时地给他找trouble。
  某日晚,苏迅给草鱼打菊花刀,由于用力不均匀,“菊花”开了一半,韩总监对他一顿臭骂,戴鱼看不下去了,说:“花刀是我打的,你冲小苏干嚎个蛋!”
  “我真想把你开出去了。”韩总监指戳着戴鱼说。
  “你这么牛逼,还用想吗?完全可以做到嘛,只是……我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哦!”
  韩总监将话打断:“你给我闭嘴,该干嘛干嘛去,都看什么看,今晚如果有催菜,我扣你们的工资!”他从“点菜宝”抽出一张菜单,拍到荷台上。
  还有一次,谢敏和苏迅说了几句玩笑话,正巧被韩总监看到,不消说,又炸刺了,训斥苏迅无视“员工守则”,上班期间闲谈,还给苏迅开了一张五十元的罚单,这些苏迅都可以忍,他认为,工作上出现一点摩擦在所难免,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让苏迅无法忍受的是,厨房所有人都给安排休班,唯独他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谢敏让苏迅休一天假,说:“他永远不会给你休班的。”
  “为什么?”
  “戴鱼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和韩总监不对付,休班、奖金都没有,更没有晋升的机会。”
  “我可没招他惹他,为什么也……”
  “呵呵,厨房里的潜规则,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潜规则?”
  “没看到那些二厨吗?隔三差五给韩总监买烟,请他喝酒。”
  “二逼,一群二逼。”
  “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我有个办法,让你能休到班。”
  “说说看。”
  “你找梁老板,让他和韩总监交涉。”
  苏迅按照谢敏说的去做了,果然奏效。韩总监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苏迅批了两天休班,说:“他半个月不来上班我也管不着。”
  谢敏得知苏迅的休班批下来了,调皮地问:“你怎么报答我?”
  “请你吃‘土耳其冰激凌’?”苏迅将手机视频拿给谢敏看,谢敏被逗乐了,视频中一位土耳其小贩将挂在铁勺上的冰激凌转来转去,一位清爽美女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捉不到,摸不着。
  “我们到上海乡下转转吧。”谢敏把手机给苏迅,说:“我也休一天假。”
  “好。对了,让戴鱼和我们一起吧。”
  “让他去干什么?耽误他看武侠小说。”谢敏有点不高兴。
  这天,他们坐公交到了最后一站——祝桥镇。这个镇子还未开发,处处是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路两旁栽满了胳膊粗的橘子树,晶莹的果子压弯了枝头,微风吹动成片的竹林,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小货船在纤细的河道里穿梭,船头的柴油机吐着烟,发出有节奏的“嘟嘟”声,正在凫水的板鸭扑棱起翅膀,有秩序地躲闪开。苏迅和谢敏不知不觉地走到镇中心,一位老太婆正在小农贸市场门口叫卖上海青,买卖双方因为一毛钱而争执不休,苏迅和谢敏会心一笑——终于见识到上海人的小气了。他们继续往前走,镇中心的老式电影院里有歌舞团演出,大幅的俄罗斯舞女的海报吸引住了苏迅,苏迅想到几年前,他和毕晓文钻进帐篷,看俄罗斯女郎跳热舞,他在帐篷里第一次见到外国人……没想到几年后,同样的海报贴到上海的小镇,而苏迅身边的人已不是他或她了。
  “要去看吗?”谢敏露出一丝诡怪的笑容。
  “不去了。”苏迅加快了脚步。
  谢敏有点不高兴,问:“为什么?”
  “少儿不宜。”
  “我如果放弃学业,你就不会对我讲‘少儿不宜’这类的话了吧。”
  “你要退学?”
  “对,我当初想的太简单,以为休学一年还能再回去。”
  “你应该读书,你听我的,千万不要……”
  “一年过后,心情全变了,回不去了。”
  苏迅和谢敏尴尬地沉默起来,他们来到一家餐馆,谢敏点了一份炒竹笋,苏迅点了一份腌肉,又要了一袋黄酒,谢敏执意要喝,苏迅就给她倒了半盅,谢敏一口全干了,呛得眼泪直流。
  “连黄酒都对付不了,你乖乖回学校吧。”
  谢敏不服气,又喝了一口,傻笑起来。
  下午,他们返回住处,各回各屋休息。
  第二天,苏迅收到一个快递,他以为是高小卿发来的,拆开才知道是两本《苏州河》样刊,他兴奋地向对面的小楼跑去。小楼内,谢敏的宿舍,一场搏斗正在上演。
  “你就顺了我吧!”韩总监一个虎扑,箍住谢敏,谢敏不停地请求他不要这样,但这种毫无力度的请求只能助长韩总监的嚣张气焰,他将谢敏推倒在地,反剪了她的双臂,摸起一条长筒袜子,乱绑一气。谢敏拼尽全力蹬他,没有用。台灯失了重心,栽到地板上,灯光毫无节奏地闪烁着,搪瓷缸子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咣当”声,零障碍滚到门口。韩总监手脚并用,谢敏动弹不得,就用嘴咬,韩总监发出一声尖啸,掐住谢敏的脖子,谢敏涨红了脸,眼前一阵紧似一阵的模糊……
  叫喊声挑动了苏迅敏感的神经,苏迅踹开门,冲韩总监眼棱就是一拳,骂道:“回家找你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