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北地
奉京城里一片年关将至的欢乐气氛，到处都是悬挂的红灯笼和年关节庆挂饰，路过的人互相之间对视也会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说一句过年好。
孩子在雪地里跑动着，银铃儿般的笑声挥洒得到处都是。
一个车队压着路上的积雪快速驶过，中间一辆车牌独特全是6的定制大奔越野掀起雪花，六轮六驱的大g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目光，可是大家在看到车牌之后都露出释然的神色来。
“这是出啥事儿了？这么急？”有年轻小伙纸疑惑地看着车队远去，而后又艳羡不已地看着这清一色的大g：“这才是男人开的车啊，大丈夫当如是！我定当取而代之！”
“可拉倒吧你，还取而代之，你要去泰国做手术？”他的女朋友回头瞥了眼车队：“金夫人的车队，估计矿场出事了？”
“别吧，之前才出了事，现在又来？你乌鸦嘴收收！”
“嗨，我就这么一说，走吧，找点啥吃的……吃饺子不？”
“随便。”
“那吃鱼？”爽朗的北地女孩指着不远处的鱼头菜馆：“看起来挺不错的。”
“随便。”
“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啊！”北地女孩接过路边的一份传单，那上面恰好就是不远处鱼头菜馆的优惠单子，她一边看一边头也不抬地数落道：“总是随便随便的，一点主见都没有。”
“那吃鱼。”
“可是我想吃饺子了……”
男孩劈手夺过传单，在手里叠了叠，弄成折扇模样：“吃鱼！”
“不嘛，吃饺子嘛！”
“吃鱼！”用纸折扇在自己女朋友脑袋上拍了一下，男孩现在很有主见。
“你打我？！”北地女孩被惊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抄起一团雪砸他身上：“你居然敢打我！”
“吃鱼！”躲开雪球，男生又是一记纸扇，打得很认真。
“你——”女孩跺了跺脚，气得直嘤嘤：“这日子没法过了！”
“吃鱼！”男生坚定不移地挥手——
「啪——」
“呜呜呜！我要和你分手！分手！”
“吃鱼！”
「啪……」
“……好吧，吃鱼。”
“嗯，乖。”男生挑起大拇指指了指旁边的鱼头菜馆：“走！”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两个小孩子呆呆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看着那个姑娘又抱着男生的胳膊一起腻腻歪歪，一副世界观被刷新到的模样。
想了一下，那个男生捡起一根树枝，又抄起一团雪球，期待地看着小伙伴：“你是想玩跳房子还是想玩打雪仗？”
小萝莉扁了扁嘴，直接哭了出来：“呜……我不爱吃鱼……”
……
……
奉京城郊·仓库区
城里大家的气氛又多欢乐，这边的气氛就有相对地多压抑。
金夫人从车上跳下来，挥手拒绝了竹早姨给她批一件外套的举动：“我现在浑身是火……人呢？！”
“在里面。”兰夫人迎出来，抿着唇脸色难看：“只抓到五个，跑了三个。”
“你们干什么吃的？这都能跑了？！”向来好脾气的金夫人痛斥出声：“这些废物！过年的奖金减半，年关之后全都给我加练！”
“……是。”
“那些王八蛋在哪里？我要直接打死他们！”
金夫人大步走进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飞起一记鞭腿直接抽在已经生锈的路边指示牌上，铁管浇灌在地上的指示牌被势大力沉的一脚直接踢得弯折开去，崩开的混凝土碎屑裹挟着铁锈洒落一地。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金夫人这才稍稍顺了一口气，表情却依旧冷若冰霜。
仓库的门口守着不少人，见到金夫人来了之后，有人拉开铁门，露出里面空荡荡的库房来。
五个人被捆着吊在仓库的横梁上，一个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
金夫人目光扫过这几个人的脸，双手叉腰，语气反倒稍稍平静了一下：“就这几个？”
“是，在国内的就他们八个，和他们对接的人在南棒那边。”兰夫人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文件夹：“他们交代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金夫人接过来翻了一下，眼皮子猛地跳了几下，单手‘啪——’地一声把文件夹合了起来。
十七个孩子，三十二个姑娘，还有足足九条人命……
这还不是全部，但这已经足够她起杀心了——这些渣滓都是挑选偏远山区的目标动手，靠近城市的案子只有一两起，还都是实在没忍住遇见了肥羊这才动的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血债累累，现在就白纸黑字地写在纸上。
“近些年来他们干得越来越少了，以前赚到的钱基本都拿来洗白做生意，只有几个好赌的实在过不了安稳日子，这才露了马脚……”
这些人是金夫人让他们去查的时候查出来的，之前那个出口生鲜的家伙引起了金夫人的注意，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原本想着对方可能是个蛇头之类搞偷渡的小喽啰，大不了加一点绑架勒索之类的案子，可没想到这背后会牵连出当初草莽年代的这么多事情。
北地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封路，三两个月互相不见人影都是常事，这帮人当年趁着这种地方隔绝的空子，流窜了好几年，辗转七八个地区干出来这些事情，在各地还寻找同伙，只要保住几个核心人物，就算有那些临时招募的同伙被抓了也供不出太多东西，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栽在了一记不该瞅的眼神上。
“把他们放下来。”金夫人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另外那三个往哪里跑了？”
“往南棒那边，阿梅去追了，那三个家伙近些年还在搞事情，警惕性很高，而且现在北地这边……我们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兰夫人微微低头，解释着为什么会被对方跑掉。
“自己回去领十鞭子。”金夫人扫了她一眼，语气严厉：“报警会不会？叫人会不会！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没教过你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该怎么办吗？！”
“教过。”
“那告诉我啊！”
“……国有国法。”
“那你就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让我很失望。”
金夫人不再看她，更不在意自己这句轻飘飘的话比起之前的所有呵斥都更为严重，让兰夫人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五个人渣被放下来，金夫人翘起二郎腿：“给他们三根棍子……听着，你们五个人，只能有三个站着，你们自己决定之后我再问你们问题——你们也可以躺着等死，没关系，我很有兴趣把你们的老婆孩子也找过来，让她们尝尝你们之前做的那些勾当是什么享受。”
实际上她并不会，北地金夫人最讲仁义，就算有人要杀她，她都是祸不及妻儿。
可这些人渣不知道，他们之中有几个已经洗白上岸，养尊处优多年，而另外的则是混迹于上不得台面的罅隙之中，自觉比起灰色地带更狠辣，可实际上又触碰不到真正的暗世界，像极了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
如果是灰色地带，那么他们应该知道金夫人。
如果是暗世界，那么他们总该听说过九局——甚至是环溪观。
但是没有，失去了规矩和敬畏，他们才会在当年干出这么多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最是养尊处优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扔到地上的棍子就被同伴抢走了，原本不是剑拔弩张的场面，也因为这般举动变得互相猜疑起来。
金夫人表情彻底平复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而后抬手指着眼神最凶狠的那个人：“把他拖出来，从脚指头开始，每一寸骨头都给我砸碎，但是不能打死了，要讲规矩，杀人可是犯法的……你们继续，二对二比较公平。”
“？！！”
……
……
南棒·釜山港
一艘小渔船仓皇靠港，从里面钻出来几个脸色苍白的家伙，看起来就像是被谁给追杀一样。
正在不远处拉着警戒线的欧阳90号上做勘察的猛男哥不经意间撇过来，目光陡然凌厉：“喂！站住！”
“？！”
脸色苍白的三个男人闻言非但没有站住的意思，反而开始快速跑动起来，冲进人群里开始推搡着往前走，一副逃命要紧的模样，手里提着的大包在人群里撞来撞去。
猛男哥跳下拖网渔船，大跨步冲了上去，招呼兄弟们抓住这帮闻风逃窜的家伙。
似乎是因为这几个人之前就挺累的缘故，落在最后的那个人撞在了一个路人身上，踉跄之中被猛男哥一把攥住衣领用力一拉，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往后腾空了半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发出惨叫声。
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回头看了一眼，有一个人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但是另一个反倒是更加了速度，前者看着同伴飞快逃跑的模样，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最后面的人因为这一倒下，手里的那个大包脱手而出，拉链被崩开，里面没有捆扎好的一叠叠现金飞了出来，划过一道抛物线纷纷扬扬撒得一地都是，共和国元显眼的红色让周遭本来已经如避蛇蝎一般让开的人群陷入了沉默，目光微妙地看着这边。
似乎有人喉咙滚动了一下，也似乎有谁的脚步声沙沙地往前移动着。
「咣当——」
一个推着装鱼的塑料筐推车，往这边艰难移动的渔民原本还在低头看着路，没注意到前面的骚乱，恍惚间见到面前有几张纸币，当场撒手扔掉了推车的拉杆，扑上去将其捡了起来，猛地塞进怀里，警惕地抬头看着周围。
正是因为这一声打破沉默的声响，渔民抬起头看见的，便是让他错愕的一幕——
原本还定格住的人群猛地涌动起来，就着喧哗声拥挤在一起，开始蹲下身子疯狂地抢夺着地上的纸币，那些沾染了渔市污水的纸币贴附在水泥地上，被人从地面上艰难刮起来的时候往往要面对几个人的拉扯，甚至发生了不少从别人手里抢夺纸币的行径。
猛男哥烦躁地看着突然就乱起来的现场：“停下！都停下！”
但是只有他周围的人稍稍撇眼过来看了他一下，有熟悉的人讪笑着走开，但也是去往另一边他看不见的角落，继续地捡着顺着水流缓慢飘走的纸币，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甚至有人大着胆子伸手向那个地上的大袋子，而后被猛男哥一脚直接踹了出去，在地上捂着肚子像是滚地葫芦一样惨嚎起来。
猛男哥的兄弟们赶过来的时候，另外两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地踩踏的烂摊子，有几个身子骨不怎么好的大爷大妈捡拾纸币的时候卷入人群中，这会儿身上全是黑乎乎的脚印。
一艘快艇在这个时候快速靠岸，开船的人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撞进了一堆小渔船里，依靠着那些渔船侧面的橡胶轮胎当缓冲，硬生生在港口来了一出漂移杂耍，几个猛男簇拥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跳上了岸，后者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猛男哥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毕竟到处都在抢钱的时候，这帮还站着不动的家伙未免太显眼了，尤其是那几个身材不逊色于他的猛男，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凶神恶煞。
娇小女人也看到了猛男哥，撇了撇嘴角，似乎不愿意见到他。
可是猛男哥又何尝想要见到她呢？他是兵，对方算半个匪，大家从来就不是朋友。
被他拽倒的那个逃窜男现在才回过神来，看来之前那一下从尾椎骨直达天灵盖的冲击让他受创不轻，从七荤八素中稍稍清醒过来的他先是惊恐地看着有人抢自己的钱，在发出了一顿意义不明的恐吓和大叫之后，抱着自己的大包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后一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娇小女人，又给吓得一屁股重新坐倒在地上。
这次他包也不敢要了，双手撑着地面不住地后退，间或慌乱地摆着手发出惊叫声，目光在猛男哥和娇小女人之间寻梭着，似乎是觉得猛男哥这个体型太过熟悉且可疑，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惊惧。
“阿西吧……”
猛男哥就算是傻子也该看出来了，对方这是被那个女人带着人追杀，结果逃跑的时候被自己给截下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给自己一耳光——让你多管闲事！
这明显就是黑恶势力狗咬狗，自己凑什么热闹……
娇小女人走过来，从属下手里接过一把足有她自己三分之二高的长柄雨伞，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笃——」声，扬起下巴俯视着逃窜男：“居然还勾搭了蛇头，让他们来撞我的船，你给了他们多少钱，这么不要命？”
她现在好好地站在这里，自然说明撞她船的那些人不怎么好——这么说来之前她的快艇漂移，未必是为了赶时间，更有可能是快艇被撞坏了什么地方才不得不这么冒险。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半点没有惧怕的意思，反倒像是一柄出鞘的长刀，明晃晃地架在众人的脖子上。
猛男哥的兄弟们好艰难才驱散了抢钱的家伙，手里拿着一把钞票也不知道该怎么放，身上的衣服被拉扯得凌乱不堪——他们又没有穿制服，被那些家伙当成了是竞争者，大家可不会给他们什么敬畏优待，甚至还有下黑手用脚踹的，搞得他们狼狈不堪。
这会儿双方互相一对峙，猛男哥这边的气势简直一落千丈，甚至于好几个弟兄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逃窜男腿脚一软，裤裆里带起了湿漉漉的痕迹，腥燥味蔓延而出，整个人都要哭出来了：“梅、梅夫人！我就是一小喽啰——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给您钱！我所有钱都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