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曾经把我爸和我叫过去，他问我爸爸……能不能撑起这个家。”
卡其色狂放讲述着那个场景，那个曾经雄霸一个时代的老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悲痛的亲朋，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全部孩子，只有一个二儿子和一个孙子，孤单且落寞。
但这就是现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十全十美，没有什么大团圆。
“我爸其实当时……他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卡其色狂放有些哽咽：“你看着你的父亲老了，躺在病床上，曾经他在你小时候就像是一座永远不会崩塌的高山，巍峨庞然……你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他都像是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想着的是如何接近他的成就，而不是超越他……我爸就在那站着，看着我家老爷子虚弱的样子……他没说话。”
“……”大家沉默着，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啊……我甚至可以说，这辈子锋芒最盛的就是那个时候了，我当时就问我家老爷子，我说——你看这个样子的大家庭，还能叫一个家吗？”
“我家老爷子跟我道歉，他说他能管的时候疏忽了，但是想管的时候却已经老了，说是他对不起我爸，对不起那些孩子……我爸当时给了我一耳光，特别狠。”
说着卡其色狂放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还能想起来那个瞬间：“然后我家老爷子就走了，走的时候很安静，甚至都没等到我爸的回答。”
蓝星历2012年秋，庄广睿刚刚成年，18岁。
蓝星历2012年秋，庄宫霸王逝世，这位自己都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老人，经历过战火，经历过硝烟，横跨了三个时代，见识过最黑暗的人性，也曾目睹过最绚烂的光彩。
他最后给这个世界遗留下来的话，是跟自己的亲孙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听说那一句对不起说得很轻，轻得就连风都听不清……
艾丽娅率先打破沉默：“你现在这个身家，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比较好。”
“为、为什么？”莲花有些不明白，下意识低声追问道：“难道会长他不应该用这些资本来震慑一下这几个坏亲戚吗？”
宋家家主对她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只要你自己有本事了，那么完全可以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他们只会羡慕嫉妒，但差距如果巨大到一定程度，他们连恨意都生不起来，反而会崇拜你。
“不一样的，这些人不能做掉，你现在震慑了教育了，但身份终究是他们的小辈，他们在短暂的畏惧之后就会像是吸血鬼一样涌上来，试图在你的身上吸血，用你的资本你的名义去作威作福，最后这些都会演变成更为沉重的负担。”
“……”莲花眨了眨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旁边一直都在安静吃东西的熊萝莉笨拙地往嘴里叉了一个水晶饺，含糊地嘟囔道：“我们家的亲戚就是这样……”
于是就连莲花也不说话了，绝口不提让卡其色狂放当个都市兵王仙尊主角的事情。
艾丽娅多少有些叹息——看来卡其色狂放这个蓝星的共和国服务器之子，也不是万能的啊，一样有着自己难言的苦。
相比起自家亲妈怪的问题，他的苦衷显得更接地气的同时，也更显悲哀。
但这就是所谓的因果——那种纠缠着的，缠绕在身上让人寸步难行的，名为命运的东西。
艾丽娅想到这里，摆了摆手：“不爱了不爱了，原本以为你是爽文男主，结果现在弄得我没代入感了，爱不起来。”
卡其色狂放哭笑不得：“爽文男主可还行，大小姐你好歹尊重一下你的性别啊！”
麻辣鸡丝沉吟了许久，提出反对意见：“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尝试着做点什么，起码这样会为你的父亲赢得尊重。”
“我爸人缘很好的，外面这些同学战友，做什么职业的都有，其实和他关系都还很不错，反而是家里的自己人会捅他几刀而已。”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麻辣鸡丝不是很爽地放下筷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们共和国的家族，尽管在有的时候坚强得不可思议，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庞大臃肿，而且脆弱不堪……”
“我早就说了，我家没什么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你自己不信而已。”卡其色狂放耸了耸肩：“我提前跟你们说这些，就算是打预防针了，以免真要出什么事情，他们冲撞到你们，我在其中就很难办，”
“不说这些。”艾丽娅擦了擦嘴：“接下来大家有什么安排？”
坚强哥想了一下：“我没什么事情，去哪里都行——不过明天的话，我要去老庄家的祠堂那边看看，我听说历史很悠久。”
“有好几百年了，之前才返修了一次。”卡其色狂放点点头。
“祠堂？古建筑！”莲花眼前一亮：“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我的话……我想去观光景点看看，周围有什么好看的没有？”
“要是夏天的话，这边景点倒还多一点，比如说阳坡的海鲜和沙滩，但是现在这个季节，恐怕就只有温泉了……哦，还有天海一号沉船的纪念馆。”
说着卡其色狂放摊了摊手：“说句老实话，本地人一般都不去看本地的什么观光景点之类的，你问了其实也是白问，你还不如问网络上那些专门去各地旅行的人来得实在。”
“我也准备去纪念馆，麻辣鸡丝要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艾丽娅在旁边插话道。
“……你眼睛看得见了？”
“看不见啊，但是这妨碍我去感受纪念馆的氛围吗？”
“你有病吧……”麻辣鸡丝低声嘀咕着，可到底是没能大声说出来。
卡其色狂放点点头：“那大家就自由活动吧，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另外最好是自己开车出去，天阳市虽然不大，可跑一趟来回也得好几个小时，要安排什么提前跟我说。”
他这话倒不是和坚强哥或者麻辣鸡丝说的，而是艾丽娅——这货明明金贵得堪比等身高的黄金，偏生没有半点自觉，卡其色狂放真怕这个家伙又一时脑子发热到处乱跑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天阳市可不比东山市，后者好歹还有个九局的大型分局驻守，真要出事情了随时可以赶来支援，天阳市这边压根就没有九局的影子，毕竟这只是一个四线城市，出了事那是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然啦，叫的人不会是艾丽娅，而是天阳市本身……
“那你呢？”坚强哥想起这个东道主：“老庄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我？”卡其色狂放想了一下：“我今天虽然没什么事情……但是我待会儿要给大伯和四叔带一份早茶过去，我四叔就在隔壁没多远的市区买的房子，这边喝早茶的熟人不少，刚才那个大堂经理不都认出我了？起码的礼数我要尽到。”
他掰了掰手指头：“之后的话，我订了几个大鹅，做年夜饭的时候会用到，然后还要买一些祭祀用的东西，还得把老家的宅子清扫整理一遍，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我爸我妈就要回来了，我不搞快点把这些事情做完，到时候忙碌的就是他们了。”
说到这里，卡其色狂放扫了一眼大家：“你们家里有钱，不太懂我们这些小市民——尤其是我爸他们那辈，干点活儿停不下来，把自己累得不像话却又做不到多好，完全就是自己折腾自己，我可不想看到他们这么瞎忙活。”
“那你不能找家政吗？”麻辣鸡丝不满道：“即便不想公开你的财富，你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也可以吧？正常的中产阶级也应该有这个能力来雇佣一些正常的家政服务来减轻自己的负担。”
“这里不是东山市啊，我倒是想请人，可是这些小城市能有合格的家政吗？”
“……”
“打扫房间什么的对我来说也不是大事，我手脚很快的，几下就搞定了。”
“你等一下，先在这里别动——”麻辣鸡丝上下扫了几眼卡其色狂放，只觉得越看越扎眼，让他在原地等着先别跑，就把艾丽娅和坚强哥以及莲花全都拉了出去。
大家不明所以，直到麻辣鸡丝左右看了看这边的阳台无人，这才双手抱胸冷哼出声：“我看不惯那些家伙，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谁？”
“史蒂夫家里的那些亲戚朋友！他的大伯和他的叔叔！”
“不是，人家的家事你管这些干嘛？”艾丽娅挠了挠脸，旋即反应过来：“该不会是你看上他了吧？我靠……他这真就是都市爽文主角呗？！”
“什么跟什么啊！”麻辣鸡丝不满地挥了挥手：“不是这样的，我需要的合作者，是要当初那个冷静到冷酷的华尔街魔术师，而不是现在这个看起来像是窝囊废一样的家伙……这样的他让我开始忧虑是不是选错了合作对象。”
“那你的意思，是想要通过惩戒他家里人的尝试，让他振作起来？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对！”
“我说柏妮丝，你这样……不怕老庄和你闹翻吗？”坚强哥有些哭笑不得：“无论怎么看你这都不是要帮忙的样子，完全就是添乱啊。”
“闹翻怕什么？强大的对手也有因为利益合作的时候，但是废物的队友还不如没有！”
“我不参与。”艾丽娅摇了摇头：“我对这些家长里短的没兴趣，你们要去的话你们去。”
她什么没见？在异世界她见识过更难搞的家庭甚至是真正的贵族家族，如果她是卡其色狂放这个位置，有一百种手段把这些个所谓的垃圾亲戚治的服服帖帖的——甚至卡其色狂放自己也有这个手段，他不想用而已。
所以有时候最麻烦的不是没能力，而是没有驱动能力的心，有心无力和心若死灰是两码事。
“你们——哼！”麻辣鸡丝不满地再度冷哼，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办法说服大家。
“阿娅……”
这个时候，莲花轻轻拉了一下艾丽娅的衣袖。
完蛋！艾丽娅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不对，莲花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听起来就像是撒娇的小孩子一样——但她用这种声线在这种时候发声，摆明了是想要艾丽娅掺和进去。
于是艾丽娅清咳了一声：“突然想起晾在阳台的衣服忘了收了，你们聊，我先回去收个衣服。”
“阿娅——站住！”莲花在她身后声音高了三度，叫住了这个果断开溜的家伙。
往回走了两步的艾丽娅无奈站定，转身过来：“不是吧……莲花，别人的家务事，很难顶啊！”
“那我的家务事呢？阿娅看到的话，也不管吗？”
“……那不一样，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们好姐妹嘛。”
“我想去看！”莲花咬着唇，眼神很认真：“我想要更多地去看，去了解这些事情，因为以后也会轮到我来处理宋家的家务事，我妈妈和南家的关系，我和宋家其他成员的关系，这些都是我以后要面对的……我相信阿娅你的判断，但同时我也知道会长是个很厉害的人，他的初衷可能是无奈，但是他的做法一定会有应用了他智慧的可取之处！所以我想要去看清楚！”
“……”艾丽娅沉默了一下，小声道：“你这是在……商业吹嘘？你刚才在夸他对吧？”
“啊？”莲花呆滞了一下，没想到艾丽娅居然关注点在这里。
得到了答复的艾丽娅瞬间杀气腾腾，挽着袖子就往回走：“这个苟东西！没想到居然把主角光环开到了自己人身上，真当我艾斯拉双目失明就不是主角了？挖墙脚可还行——等死吧你！”
瞬间反应过来的莲花不满地跺了跺脚，闭着眼睛尖叫着喊出声：“阿——娅————”
又想借题发挥！又想跑！
阿娅每次都是这样！
莲花愤愤地站在原地，也不去拦已经转过了拐角的艾丽娅，就这么看着那个阳台的拐角。
于是几秒钟之后，艾丽娅从那后面探出头，满脸都是无奈：“莲花，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就要！”
“啧——你听我解释嘛！”
“我不听我不听！”
“……”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你刚才为什么想跑掉吗？”
“你不是说不听吗……”
“我说不听你就不解释啊！”
“哦……”
“哦是什么意思？回来！”莲花指着面前的空位：“站到这里！听我说完！”
旁边的坚强哥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莲花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艾丽娅，最后下意识扫过来，看着麻辣鸡丝，似乎在想什么时候她也会变身，像是现在的莲花一样威势赫赫。
麻辣鸡丝连连摇头：“我不是这样的，你不要看我，看我也没用……”
能够用这种方法克制那个人形怪兽的，恐怕就只有这个宋家的芙小姐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阿娅，我想去看会长怎么做的。”
“你看他有什么用啊……”艾丽娅嘀咕着：“真要是有谁这么对你，我帮你直接剁了他不就完事儿了么，反正丢真实之门手里就说是他们干的。”
麻辣鸡丝瞪圆了眼睛：“喂！”
“好好好，不是真实之门，换成……换成圣十字！得梅因还魂！”艾丽娅说完叹了口气：“梅哥苦啊，死了都要背锅……”
“阿娅，我没有在开玩笑。”莲花很认真地看着艾丽娅，抿着唇，最后她主动牵起艾丽娅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阿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自己去应对一些什么，哪怕只是家里的琐事……”
“太犯规了吧？”艾丽娅动了动自己的手，最后肩膀垮下来：“好吧，我答应你。”
于是坚强哥又扫过莲花的侧影，目光下移了一下，随后横着移动到艾丽娅胸前，最后转了一圈定格在麻辣鸡丝身上。
半秒钟之后，抬起视线的他发现麻辣鸡丝也在低头看自己的胸……
于是他轻咳一声，赶忙收回视线：“既然大小姐说要去，那我就凑一个热闹好了。”
麻辣鸡丝顿时无能狂怒：“齐柏林！你之前都不是这么说的！”
“答应一个尊贵女士的请求，是作为一名绅士的合格品德。”
“你——”
……
……
卡其色狂放正在收拾着新打包好的早茶。
堂皇园的早茶价格不算平价，两袋早点加起来好几百块钱——对于正常家庭的早餐来说，这俨然就是奢侈的地步了。
但是卡其色狂放的表情很淡然，没有半点在意价格的细节，反而是在确认着待会儿回去打扫的话要先打扫什么地方，从这些情况大抵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已经是过了为金钱而发愁的阶段，很多事情都显得相当随意了。
艾丽娅其实没随着麻辣鸡丝的口吻说卡其色狂放是个窝囊废什么的，就是这个原因——到了他这个地步，其实装个乖宝宝是没有压力的，甚至于就他现在的资本可以做得很完美，有时候伪装和退让也未必不是处理事情的好办法。
只不过麻辣鸡丝霸道惯了，即便是她叔叔大鲍勃搞事情，她也是奔着砍死这个不肖子孙的结果去的，可见梅隆家族传承下来的资本和淡漠狠辣，很大程度上掩盖了互相之间身为血亲的温情。
“哦？你们回来了？”卡其色狂放看着推门进来的大家：“怎么，瞒着我讨论什么事情了？是什么整蛊我的方案吗？”
“不，会长，我……我们可不可以跟在你身边，去你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