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北临黄河,南倚悬崖,自古号称天险。
自汉末三国之时,函谷关的地位衰退之后,潼关便取而代之,成为关中的屏障,长安的门户。
潼关的失与守,直接关系着关中李唐的生死存亡……
更别说如今长安还没有彻底承认他李亨这个新天子呢,他敢让长安再崩溃一次?
如此重要之地,李亨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
原本艾丽娅一共在关城之中驻军四万,且以哥舒翰镇守。
李亨之所以敢在凤翔稳坐钓鱼台,一半也是出于对哥舒翰的信任,一半是对深厚关墙的信任。
可问题是,在艾丽娅和安禄山在潼关外一战之后,叛军在洛阳那边‘制造’出了一些新的东西。
一些几乎不属于这个时代,特殊的,却又异常可怕的东西……
“类似五毒教的尸傀?”
“不,更可怖,有点像是西域的手段,操控特殊的猛兽,用在战场上。”
“……南诏象兵?”
“可问题是,洛阳那边拿出来的,是虎豹!”
而且是近千只虎豹骑,根据探查消息的江湖人所知,这一千五百虎豹骑,前身似乎是安禄山的曳落河精骑。
没有人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把曳落河精骑变成了能够驾驭虎豹的虎豹骑。
按理说虎豹虽然凶猛,但是却比不过战马更为耐用。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次作战之中,这一千五百虎豹骑敏于行进,奔袭如风。
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地扫荡那些投降之后又反正的城池,旋即又袭破了据城自立的陕州、虢州,抵达了潼关城下。
哥舒翰才离开不久,如今在关城之上镇守的事仆固怀恩。
他俯身看着关城之外那数以千计的彪悍健壮的异兽,在关城下一字排开,同时仰天嘶吼。
如此声势,听得潼关城上守关的将士莫不胆战心惊……
虎豹确实不如战马有耐力,可一旦陷入绞杀的白刃战之时,这些凶兽又是何等可怕?
被破城的陕州据说直接被这些异兽骑兵屠戮,猛兽遍地食人,血染长街,凡三日,食尽陕州一城。
“吃人的猛兽……可是他们攻城有什么用?”
仆固怀恩自收到叛军大军离开洛阳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叛军的动向。
他作战勇猛,但并非是没有脑子的莽夫,守城最忌讳的就是被夺了心气。
安史之乱早期,叛军攻城,唐军自坠如雨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一旦没了士气,再高的城池都守不住!
这只虎豹骑的传闻,他也曾听说过,但是却一向对其的实战能力嗤之以鼻,不太相信。
猛兽的力量虽强,但是脾气却太过暴躁,而且无非是如同南诏象兵一样,恐吓有余而实战不足。
但是今日一见,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城下的这只虎豹骑,恐怕是真的形成了战斗力。
仅仅这百兽齐啸的声威,已经令得自己的麾下士兵胆寒,伤了士气了。
好在他如今据城而守,占据主动,对方攻城艰难,排不开阵势。
而且他之前还带来了三千天策军——郭子仪给他的。
郭子仪虽然没有‘投靠’李虫娘,但是他和天策、苍云两军关系密切。
缭千秋拜会他之后,郭子仪得知仆固怀恩要去守潼关,特意调拨了一批最新的军械给刚重建的天策军。
他知道天策军行军作战一向勇猛,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抓住,拼力撕开对方的防线。
所以这可以作为仆固怀恩的底牌——郭子仪给他们的是如今军中最好的具装重甲和最好的战马。
朔方是产马地,三千天策军里面更是有一千五之前的老底子,如此的具装重骑兵,冲阵威力势不可挡。
很显然,郭子仪在担心某些东西,而早先潼关一战证明了天策军能够‘抵挡’对方一下。
只是如今仆固怀恩看着外面那些同样以量取胜的虎豹骑,已经基本上不抱主动出击的希望了。
凶兽耐力不如战马,但是它们本身的存在就是所有马匹的克星。
双方对阵,就算天策军再擅长冲阵,可是面对这些虎豹骑,战马能不能跑得起来恐怕都是一个问题。
他心中虽然焦虑,但是其面色上却丝毫不露,脚下不停,周转于各个战士身边,轻轻地拍打着他们的肩膀。
对于城下的虎豹骑,他更是不屑一顾:“不过是一群畜生而已,何足为惧?用爪子挠破我们的城墙吗?”
说着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关城上的将士看到自家将军那镇定自若地样子,心中的恐慌也慢慢地消散了。
对啊,虎豹异兽再怎么可怕,难道能够用爪子挠破砖石不成?
当关城上的将士重新恢复了自信,稳立于关上之后,仆固怀恩回到了城下的中军府之中。
面上轻松,但实际上他却是丝毫也不敢懈怠。
看着如今的舆图,仆固怀恩的目光也不由落在了河南地区。
江淮那边抽调了江南地区的大部分唐军,北上平叛,如今应当正在打作一团。
潼关最大的作用,不是获得多少功劳,而是守住,保住关中不失。
只要能够稳住阵脚,河南一战之后二十五万唐军哪怕只剩下十万,也是绝对的生力军。
到时候不管是往西支援潼关,包抄叛军后路,还是继续北上打范阳,给叛军心理压力,都是极好的。
他很担心叛军有什么手段,能够在这个时间内快速拿下潼关,毕竟他此前没有什么守城的经验。
但他也没想过说后退——蕃将如今本就不受信赖,他要是不能死战,处境就更艰难了。
作为郭子仪的先锋大将,仆固怀恩心性一向坚韧,而且牢记郭子仪给他的交代。
等!谁先出错,谁先死!
战争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没有什么道理的,很细微地一件小事,就有可能导致一支大军的崩溃。
郭子仪都不敢保证自己不犯错,这么伓长时间一直都在整军,为的就是尽量减少出错的可能。
所以,仆固怀恩就是在等,等对手的失误。
谁积累的错误越多,谁就能够获得更多的胜负手,最后一举奠定胜局。
但是他不料,却也不曾想,雄心壮志仅仅只是维持了一天,就被后方抵达的来使打破。
……鱼朝恩?!
……
……
大军行动,不比轻骑行动,要携带很多辎重,故而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叛军的十万大军,从洛阳出发,足足三日之后方才抵达潼关城下。
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分成三个营寨,呈品字形在潼关狭窄道路外的空地驻扎了下来。
这种无声的压抑,给潼关带来的压力更大。
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视线尽头那延绵不绝的营地,士卒手中的刀枪不自觉地握的更加紧了。
之前李虫娘在长安,监国公主即便毫无声息,大家也知道她就在身后。
他们平素站一天都不觉地累,只觉得城池深厚,固若金汤。